八卷13、为你,机关算尽

    拉旺这话说完,札兰泰跟永瑆都赶紧对了个眼神儿。

    永瑆都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福康安哪里是吃素的,眼皮一瞭,幽幽道,“你哪儿有那么多工夫陪着我来?你还得上学呢。上书房里的师父和谙达们,那可个个儿都是不开面儿的门神。”

    拉旺却不急不慌,“无妨,我请假就是。你是我过命的安答,你在宫里养着,你家里人不方便进来陪伴着,那我这个当安答的,自应当将什么都暂且放下,只陪着你才是最要紧之事。”

    福康安连忙一摆手,“不用了!谁说我没人陪着了?就算我家人不便进宫来,可是舒妃娘娘是我亲姨母;再说了,四公主是我亲嫂子,自随时都能进宫来的。还有我哥哥,他是四额驸,又是皇上御前行走的侍卫,他进出宫禁也方便不是?”

    福康安的理由也算充分,拉旺静静听着,却也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来他们的,我来我的。”

    福康安盯住拉旺,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也下不去。

    半晌他才故意不在乎地笑,“拉旺你这家伙,我知道你天性敦厚,可是你也不用这么轴啊!我身边儿当真不缺人陪伴,便是咱俩是换过信物的安答,也不用你非得这会子寸步不离去。”

    拉旺静静地凝视着福康安,“不,这时候儿我若离了你身边儿,便不放心。我唯有留在你身边儿,时时陪着你,这颗心才安稳。”

    拉旺说着伸手拍了拍福康安腰间,“当年将那把腰刀送给麒麟保安答你,我与你便是可以交换性命的兄弟。在我心里,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可以将命都给了你去,那你这时候儿养病,我就必须得陪在你身边。”

    这些年从小一起长大,福康安和拉旺一动一静。寻常小事儿,多是福康安占尽优势;可是拉旺却也有一样儿,是福康安这些年都无法打败的。

    那就是,拉旺的执著。

    只要是拉旺认定了的事儿,便无论福康安怎么设法儿,拉旺也都会将自己的信念坚持到底。这便是福康安所说的“轴”。

    这些年来,福康安唯一整治不动拉旺的,便是拉旺的这份“轴”。

    福康安知道这么再说下去,他还是得缴械投降。他赶紧垂首转了转眼珠儿,得另外想个辙了。

    莫名地,前头几次模模糊糊听见母亲说起绵锦的事儿,不期然钻进了他的脑海去。

    福康安略作思忖,抬眸便是慧黠一笑,“……那要是绵锦来看我,拉旺你也在边儿上,该多不方便呢。便是你已是七额驸,将来说不准可能是绵锦的姑父;可终究这会子你跟七公主还没成婚呢,这便也不方便单独跟绵锦见面儿了吧?”

    .

    在场的小孩儿,谁都没想到福康安能忽然搬出绵锦来。

    实则大清朝廷的选秀,不止是选嫔妃、官女子;还有一种是专门儿的额驸挑选。故此上书房里来念书的侍读,除了是勋贵大臣家族的子弟,有皇家奖赏功臣之意;更有一大部分孩子,其实都是“备指额驸”。

    便是他们小时候儿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今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了,便也都对这事儿开窍了。便如拉旺、札兰泰、福康安这样从小就在上书房里为皇子皇孙侍读的,更是早早儿就被默认是将来的各级额驸人选了。

    果然,如今拉旺、札兰泰都已经是正经的额驸。福康安又因为前头两个亲哥哥、一个堂兄都已经是额驸了,故此没人不认为他也必定能被指为额驸的。

    如今宫里尚未指婚的公主,就剩下一个八公主;而宫里同样也还有接进来养育的皇孙女、宗室格格等。故此几个小兄弟儿早在私下里猜测过,能指给福康安的,该是哪一位呢?

    八公主自是第一人选,接下来便是皇孙女绵锦了。

    绵锦是皇孙女,身份够;且年岁也跟福康安相当。

    今儿福康安更是自己主动提到了绵锦,这便几个少年都笑了——都以为,必定是福康安家里早已经得了皇上那边什么信儿去。

    拉旺便是再执著之人,待得说到在福康安和绵锦两人面前碍眼,他还是有这个眼力见儿的。

    拉旺终是点头而笑,松了口去,“若你是指望着多见绵锦,那我自然不该耽误你去。”

    福康安终于放下心来,伸臂攥拳,欢喜地在拉旺肩头捶了一记去。

    永瑆等人便都跟着取笑起来,“绵锦长得挺好看的哈……”

    .

    终于将几个小兄弟儿都给熬走了,时辰也不早了。

    福康安却睡不着,趁着外头人都去睡了,唯有一个小太监在窗外坐更,他鸟悄儿从炕上下了地,自己偷偷摸摸出了暖阁,到外间炕上去瞧众人送来的东西。

    他心下关注的,自是小七给他送了什么来。

    外头分南北炕,各位嫔妃送的在一个炕上,公主、格格们送的则在另外一个炕上。福康安踮着脚尖儿直奔公主格格们的那个炕。

    因此时宫里的公主和格格里头,小七是排行最长的,故此那些东西的排列次序里,自然是以小七的为首。

    福康安左右看看没人,也不敢点灯,直接就照着第一个摸了过去。

    黑暗里一时也浑不知是什么,总归是抓起来,扭头就往暖阁里跑。

    待得钻进被窝,这才敢小心翼翼在被窝里划开了火镰,欢欢喜喜去瞧。

    是一对大荷包,打开了荷包,里头一个装的是一包糖腌姜片儿。这种姜片是将姜切得薄薄的,正好一口可以抿在嘴里,故此也称为“抿姜”,正是冬天里畏寒的人抿在嘴里,令脏腑温暖散寒所用。

    这自是小七给他温胃散寒的……便只是看见这个,还不用抿在嘴里,他的心下便已是暖了。

    他便美滋滋拈了一片儿含在嘴里。

    其实这个自己家里也有,额娘不是没给他含过。可是他一向不喜欢姜的味道,故此每次都躲得远远儿的。

    可是今儿啊,他却是甘之如饴,只含出了这抿姜上头的糖味儿,倒是仿佛忘了那是生姜做的呢。

    这抿姜上头的糖味儿也特殊,绝不是他自己家里的那个味儿。含起来有一股子桂花糖的味儿,福康安倒是隐约想起来,仿佛是令额娘最爱用的那种青桂的蜜似的。

    虽说抿姜不稀罕,可是这上头的蜜糖却是唯有令娘娘的女儿才能使得出的呀。这便越发是独一无二了。福康安嘬得那抿姜都没有糖味儿了,只剩下姜片了,他都没觉着辣,更没舍得吐了,而是仔细地咀嚼了,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肚子里啊,真是又甜又暖。

    福康安这么细细密密地感受着小七的心意,这才去拆第二个荷包。

    一共就俩荷包,他都舍不得一下子都拆开了。非得这么先体会足了一个,才能慢慢悠悠去打开第二个呢。

    第二个里头是一个卷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卷成一团儿的鞋垫儿。是毛毡做的,上头还仔仔细细绣了花儿的,既软又暖,还好看。

    他一瞧便也乐了。

    都说是寒从脚底生,他以后在靴子里有了这双鞋垫儿,那他管保就不再冷了。那他吃完了抿姜而暖和过来的肠胃,就也不用再担心再被脚底下传来的寒意再给拔凉了去。

    两个荷包里的悬念都被解开了,其实当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其实都有些儿不够符合大清公主的身份去,可是福康安就是乐呀。

    ——就这样儿才好呢,说明她不在他眼前儿端着公主的架子,只是用一颗最朴素、最真挚的心意来惦记着他受的寒。

    有她这样儿,他便什么都暖和过来了。

    将火镰收起来,被窝里跟外头一样漆黑一片了。他闭上眼是小七那立在雪里,盈盈玉立的模样儿;他睁开眼,却是拉旺那一双漆黑真挚的眼……

    他心里甜了一回,又跟着咯噔了一声儿。

    他莫名地恼,猛地翻过身去。

    ——其实他想过,虽说皇上已经正式给小七和拉旺指了婚去,可是那也不等于莲生就当真只能嫁给拉旺去!

    终究,他们俩年岁还不到呢,只要还没正式成婚,那就一切还都有转圜余地去。

    譬如说……拉旺在成婚之前的这几年,出了意外死了呢?

    没错,他是当真正正经经想过这个可能的!

    他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什么都能办的出来!什么罪名都敢扛得起来!

    可是……可是谁叫拉旺非是拉旺这样一个人!

    倘若换成了旁人,哪怕是如永瑆那般亲近的人去呢,他也狠得下心来,下得去黑手的!

    唯有……那从小儿就主动将性命交给他去的拉旺,叫他一再地狠不下心去啊!

    那一年,他们还小呢,拉旺就已经将命换给了他,说从那时候儿起,他们两人就已经是过命的安答去了;所以他如今还想再拿拉旺的性命的话,却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可拿了,是不是?

    福康安懊恼地扯过被子来蒙住了头。

    为什么偏是拉旺,为什么偏是那个敦厚得叫他都下不去手的傻小子?!

    .

    因了今日的这个话儿,次日永瑆等几人见了绵锦,都忍不住偷偷地乐。

    绵锦被笑毛了,私下里赶紧问永瑆,“十一叔……侄女儿可是有哪里不妥?”

    虽说只大了几岁去,可终究是隔着辈分呢,永瑆也得像个当叔叔的样儿。这便敛了笑,低低说,“你怎还没去看麒麟保去?那小子必定抻脖儿盼着呐!”

    绵锦都有些懵了,下意识回头看看小七,又看看永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永瑆不好详说,只是忍着笑嘱咐,“总之,你今儿傍晚散学之后,若得了闲儿的话,好歹去瞧瞧他。他一个人儿躺一天了,那么个活猴儿的性子,当真是憋得难受了。”

    绵锦为难,扭头叫,“七姑姑……”

    小七淡淡侧开眸子去,“你不必问我。我又何尝会左右你去?”

    说这话儿的时候儿,拉旺为免小七尴尬,故意退开到一旁去,与同来自蒙古的阿哥丹巴多尔济说话儿。

    丹巴多尔济来自乌梁海(兀良哈部),祖上是成吉思汗的功臣,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女婿“塔布囊”,世代自认是成吉思汗家族的世仆。他们家如今是喀喇沁左旗的扎萨克,他父亲和叔叔也都同样是大清的额驸,他自己便是大清格格所出,故此他也早早儿就被带进宫里来养育。

    而拉旺出自博尔济吉特氏,正是成吉思汗的嫡裔,故此丹巴多尔济在拉旺面前也都执臣仆之礼,两人在上书房里是最为要好。

    丹巴多尔济远远望着说话的这边儿,不由得低声与拉旺说,“……十一阿哥这又是何意?”

    拉旺淡淡笑笑,“没事。只是麒麟保从小也与绵锦相识,这便叫绵锦去探望罢了。”

    丹巴多尔济瞄着小七,缓缓道,“怎么觉着七公主仿佛有些不愿意似的?”

    拉旺也望过去,目光里闪过一丝隐约的惆怅,却极快一笑,用笑意都给掩饰了过去,“怎会?是七公主一向端庄静雅,不便在咱们这群阿哥面前随意谈笑罢了。”

    .

    叫这帮阿哥们这一浑搅,绵锦心里倒是揣着这件事儿,有些放不下了。当晚散了学,她便也寻了个借口,独个儿朝承乾宫来。

    好在舒妃的承乾宫跟婉嫔的寝宫,同在东六宫里,距离也不远,不用费什么周章,她自己走着就过去了。

    福康安见了绵锦来,先是一喜;可是抬眸往绵锦后头一瞧,却别无二人了,他眼底跟着却又是一黯。

    绵锦也正是心细如发的时候儿,瞧这他的反应,便有些蹙眉,“你说叫我来看你,我来了,你却反倒有些儿不愿意似的?”

    福康安赶紧“嘿”地笑了声儿,“哪儿能啊?我不是害着病呢嘛,这便脑子还有些木,脸上这肉都是僵的,管眼睛鼻子嘴,都不听我自己使唤。”

    绵锦听他说得有趣儿,这便也笑了,“想你个活猴儿似的人,也有被冻成冰溜子的一天啊!倒真是‘蔚为奇观’嘿!”

    福康安咧了咧嘴。这绵锦跟小七朝夕相处下来,说的话儿和神情,果然有几分小七的灵动了去。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便所有人都想将他跟绵锦送作一堆儿吧?

    可惜,便是再相像的两个人,在他眼里,终究还都是截然分明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影子再相似,也终究只是影子,代替不了他放不下的那个人去。

    他垂下眼帘,没话找话道,“怎么你自己出来了?好歹你也是皇孙女,也不兴叫你一个格格自己在宫里这么走动的吧?”

    绵锦点点头,“令娘娘给七姑姑和九姑姑都派了活计,叫她们预备过年的节礼呢。令娘娘的活计派的急,活儿又多,七姑姑和九姑姑两个都忙活不过来了。”

    福康安呆了呆,心下也是一沉。

    他却又努力地甩头一笑,“那她就连一句话儿都没说过么?”

    绵锦想了想,却是红了脸,缓缓道,“七姑姑只说,‘麒麟保太淘了,是该有个人儿好好儿看着他,管管他去’。”

    福康安便是一呆,傻傻地明知故问,“她这话又是何意?”

    绵锦的脸便更是红了,“七姑姑说,叫我来看你的话,便好好儿劝劝你,叫你从此安分些吧。都不小了,这又是宫里,已是不可再造次。要不,也是叫你家里跟着一起为难去。”

    福康安何等聪明,将这前后两句话给捏在一起,便也更加明白了。

    他登时双眼紧闭,蓦地就躺了回去。

    ——小七是将这话儿递给了绵锦去,小七是叫绵锦来管着他!

    他不要,天杀的,他才不稀罕!

    “你走吧。”福康安忽地开口,一改之前的热络,已是冷若冰霜。

    绵锦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他后背愣住,“……你说啥?”

    福康安便恼了,忽地坐起来,拍着炕沿儿叫,“我说,叫你走啊!”

    绵锦呆呆望着福康安,“……不是都说,是你盼着我来么?我既来了,你干嘛这么对我?”

    福康安笑起来,“你这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我谢谢你!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再谢你一倍,行不行啊?”

    绵锦恼了,站起身来,“要不是看你尚在病里,我也不饶你!”

    绵锦好歹也是皇孙女,正正经经的皇家格格,哪儿受过这个去。

    “亏我还特地一阵一阵替你绣了那么厚的鞋垫儿去!”

    福康安两耳边便是一片炸雷。

    “你说什么?鞋垫儿是你绣的?那不是你七姑姑送的么?”

    绵锦轻啐一声,“我七姑姑是送了东西来,不过只是那一包抿姜!我七姑姑已经被皇玛父指婚了的,如何还能送你如鞋垫儿一般的体己之物去?只是七姑姑说,你受了寒凉,寒凉又容易从脚底下入了脏腑,故此是需要那么一副鞋垫儿的。”

    “说叫位下的做活计妇人们去绣,一则来不及,二则七姑姑又不放心她们的手艺,这才叫我绣得了,一并放入她的荷包里送来的!”

    福康安心内一把大火轰然燃起,抓过鞋垫儿来便掷过去,“还你,还你!我没那个福分,我受不起绵锦格格的恩!”

    绵锦又是恼,又是尴尬,这便也抓过鞋垫儿来,转身就走。

    心下发誓,从此再不理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去了!

    真是的,掉井里一回,这是连脑袋都被冻坏了!

    .

    绵锦回去,奔进小七的寝殿,抱住小七就掉了眼泪。

    也顾不上左右瞧瞧,便没瞧见拉旺就在旁边儿坐着呢。

    拉旺每日早晚间也都进内来给婉嫔和小七问安的。

    小七有些尴尬,忙抱住绵锦,轻声哄着,“这是怎么了?又被他给气着了是不是?你别跟他置气,他一向是个有口没心的,你若当真了,那才真是上了他的当去。他自己啊,明儿一早早就忘了,你要是还生气,那就吃亏了。”

    绵锦抽噎道,“我就不该去看他,更不该给他绣那鞋垫儿!结果他撵我,还把我的鞋垫儿摔回来给我了。我这就铰了它去!”

    绵锦说着就冲过去,要抽针线笸箩,找剪子。

    拉旺手疾眼快,赶紧先将针线笸箩给抢了过来,藏在后头。

    绵锦这才看见拉旺也在,尴尬得更是一个劲儿掉泪,“七姑父你要是也拦着我,那我不铰了,我直接烧了它去就是!”

    绵锦说着,干脆抓过鞋垫儿来就想往熏笼里头撇。

    小七和拉旺这便又都拦着。

    绵锦恼得直跺脚,“七姑姑,七姑父!总归这破玩意儿我是横竖都不能要了,你们不叫我铰,又不准我烧,那便是故意还要留在我眼前怄着我去不成?”

    小七无奈,赶紧抬眸望拉旺。

    拉旺便笑,“这么大的宫禁,这么大的天下呢,怎么就没个地方儿放这一双鞋垫儿的去了?绵锦你听七姑父的话,将这鞋垫儿交给我,我去给你放个地方儿去,总归既不糟践了你的手艺,又不叫它再在你眼前儿惹你生气了,可好?”

    绵锦含泪便也点头,“七姑父替我把它扔了去!只一样儿,不能扔到井里去。咱们宫里的水井,本就都是苦水井,若把这鞋垫儿扔进去,那井水就该更苦了……”

    拉旺殷殷保证,抬眸静静望住小七。

    哄完了绵锦,安排她歇着,小七亲自出门儿去送拉旺。

    走到宫门外头,前面是幽幽的长街,左右没人,拉旺这才凝视着小七,暖然一笑。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不自在。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是情同手足,更是我过命的安答,咱们与他怎么亲近,都是应当的。”

    小七心下一颤,抬起眸子来,凝住拉旺的眼。

    那双眼漆黑却又灼亮,便如同嵌在夜空里的星。

    额娘说过,她当年头一回去草原,便惊讶于草原的大,还有草原上夜空的近人。额娘曾经说过,那片草原上的男孩子,心胸便也是最宽广的。

    小七不知怎地,垂首扑哧儿一乐。

    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左右为难,所有的尴尬,这一乐,便也都散了。

    小七点点头,“我真该谢你。”

    拉旺便也笑了,这次却没推辞,直接道,“那便谢呗!”

    小七反倒惊讶,“你当真需要?”

    这不是他的性子呀。

    拉旺眨眼而笑,抬抬手里的鞋垫儿,“我也要这个——不过,得是你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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