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再相见

    狮子骢如龙。

    卷着风,踏着飞舞的落叶,奔入了沧江镇。

    它的速度很快。

    一直从镇子的北面入口,疾弛向南面。

    以致于路边的那些寥寥无几的人们,都没有看清楚那道身影的面容。

    就见一道白影掠过。

    跟鬼魅一样。

    呼!

    天地之间的风还在剧烈的吹着,好像随着这匹狮子骢的奔驰,而又变的剧烈了一些。

    一些从远处的丛林里被吹出来的残枝断叶,从昏沉的天空上飘过。

    然后落在了街道上。

    有的砸向了陆行舟。

    但是,狮子骢的速度很快,快要落在陆行舟的身上的时候,它们已经蹿了出去。

    这样突兀出现的一匹骏马。

    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有人推开了窗户,歪着脑袋朝着路上看去。

    也有人面露羡慕。

    这马是好吗。

    还有女子或者妇人,看着马背上的那个书生样的人,心驰神往。

    白马白衫。

    迎风踏落叶。

    尤其是还有这漫天的滚滚乌云为陪衬。

    倒是颇有几分恣意的韵味。

    人活天地间。

    谁不曾想恣意潇洒写风流?

    但最终,不过是苟且逢迎低头弯腰。

    这个骑马纵掠地书生,给了他们曾经梦想的那种感觉。

    心生羡慕。

    但是,这匹马,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引起鹰的注意。

    因为这些鹰都聚集在了有朋客栈的四周。

    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客栈的里面。

    那个坐在靠窗户位置,和李因缘面对面的陆行舟身上。

    那个人。

    是他们追踪了很久,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才找到的。

    他狡诈无比。

    他盛名在外。

    李因缘和鲁先生都对他忌惮到了心底里。

    两人都曾经吩咐过,一定要把这有朋客栈给牢牢的盯住了。

    任何人都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不能让陆行舟逃掉。

    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死命令。

    锁着,这个时候,竟然一只鹰都没有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再加上陆行舟特意避开了紧邻着有朋客栈的那条路。

    所以,李因缘,鲁先生,也没有看到。

    他们依旧在看着对面的那个。

    慢条斯理喝酒的陆行舟。

    ……

    “他来了!”

    这一匹白马疾弛的时候,那远处的沧江口上。

    渡口边缘的横着一艘木船。

    一个船夫模样的男子,放下了千里镜。

    然后,转身对着船里面说道。

    这艘船。

    已经在这里停了很久了。

    大概半个多月。

    这艘船和别的船不同,它比小型的那种船大一些,却比给富家客准备的中型的那种船小一些。

    船的中间有一个篷子。

    但不是简单的拱形棚子,而是方形的。

    一看便是精心打造。

    类似于马车上面的那种车厢。

    两侧有窗户。

    前后有门。

    在顶部竟然还有一个圆形的,类似于烟囱的东西。

    这不是烟囱。

    这是特制的排风口。

    里面还有轮子风扇,船行起来的时候,这风扇会随之转动。

    将船舱里的空气抽取出来。

    保证船舱的通畅。

    这是一个很精妙的船。

    而在这船后的脚落里,则一直都坐着一位老者。

    他一身灰色的粗布衣。

    盘着的膝盖上,搭着撑船的桨,基本上好像也没有动过。

    这艘船是徐盛容的船。

    做为徐家的大小姐,做为沧江口船会的幕后之人。

    她自然有资格坐这种精心打造的船。

    “来了?”

    船舱里面。

    虽然门窗都关闭着,但光线并不黯淡。

    因为船舱的中央有小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琉璃做的灯盏。

    琉璃盏里面,燃烧着火光。

    是一种很亮的光。

    和普通的油灯不太一样。

    这也是能工巧匠所制造的,寻常人家,哪怕是皇宫里面,都没有。

    只有徐家有。

    从未流传到外面。

    徐盛容依旧是那一身黑衣劲装。

    她盘膝,端坐在桌前。

    迎着光在看一本书。

    那是《大魏异闻》。

    里面都是一些大魏朝的陈年旧事,多是上不得台面,也没办法记录在史书里面的。

    听到外面侍卫的汇报,徐盛容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把桌子上原本摆放着的,装着糕点,酒水的几个盘碟,又是轻轻的摆弄了一下。

    尽量让它们看起来整齐。

    然后笑着道,

    “准备请王爷上船吧。”

    “别耽搁了时辰。”

    “是!”

    外面的船夫微微躬身。

    这船上坐着的那名老者,也是睁开了眼睛,他打了个哈欠。

    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

    然后,看起来像是有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总算要开船了。”

    老船夫猫着腰走到船边,将那船桨慢慢的束在了船的边缘。

    又用双手尝试了一下。

    船桨能够活动自如。

    松开手的话。

    船桨也不会沉落水里。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窗的船舱,声音沙哑的问道,

    “小姐,救命的鱼鳔衣,没问题吧?”

    鱼鳔衣。

    是常年走水路的这些人,发明的一种衣服。

    上面有很多经过特殊炮制的鱼鳔,像是气囊一样,放在水里能够漂浮起来。

    也能够让人浮在水面上。

    徐盛容不会水。

    为了以防万一,这东西必须要给她准备好。

    “放心吧尤叔。”

    “没问题。”

    船舱里传来徐盛容的声音。

    平静而沉稳。

    “那就好。”

    这位被称作尤叔老船夫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然后,用力摇动起了这船桨。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

    船,开始动了。

    而在这同时,靠近岸边的那些地方,已经全部都已经腾出了位置。

    所有靠着岸边的船,竹筏等等,都已经被刚刚那名汉子指挥着,挪开了。

    他们都是在给这艘船让路。

    ……

    三天前。

    冯谦益已经派人暗中和这边的船夫联系过了。

    定好了日子。

    便是今日。

    要有人乘船过沧江口,入蜀中。

    起初的时候,这船夫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但对方开出了很高的价码。

    是整个沧江口船会都无法拒绝的价码。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徐盛容这里。

    她当然会答应。

    她知道,那肯定是誉王。

    所以。

    她早就在这里做好了准备,等待着誉王的出现。

    ……

    嘎吱!

    这艘船摇晃着来到了岸边,不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侧着转过来,用侧面靠在岸边。

    因为他们都知道。

    那个人很快就要上船。

    也很快就要出发。

    再侧着转身,就是浪费时间。

    反正那位老船夫撑了几十年的船,即便是在江中,也能把船稳住。

    不会给徐盛容带来不舒服的感觉。

    他们就这么等着。

    岸边的一些人,也开始陆续上船。

    有人跳上了竹筏,竹筏在水里微微一沉,然后荡漾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波纹很快被风吹散。

    有人三五成群,跳上了小型船。

    迅速的抽出船桨,开始准备开船。

    还有人,钻进了小型船的船舱里面,开始摆弄着一些东西。

    有不少的弓弩。

    甚至,还有两只漆黑的,闪烁着寒光的火铳。

    有两个中年男人,正仔细地检查着火铳上的扳机,以及旁边的火药。

    避免这东西在关键时刻失效。

    这些人。

    都是徐盛容的护卫。

    他们上船,是要保护徐盛容的安全。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

    哒哒!

    哒哒!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这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就像是要催着人们开船的鼓点。

    那位姓尤的老船夫,扭头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也是重新握紧了船桨。

    做好了随时开船的准备。

    船下的江水。

    正哗啦啦的流淌着,再加上急风吹拂的缘故,它们冲击在岸边,冲击在石头上,溅射起一些泡沫,然后又迅速破灭。

    有一些落叶,落在了里面,被迅速的冲向远处。

    希律律!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那匹狮子骢已经是来到了这沧江口渡口之前。

    原本在渡口的正前方,有着两道木栅栏。

    它们是用来阻挡客人们随意闯入的,有专门的船夫会在这里收取过路的银子,并且发放一张纸质的船票。

    但这个时候,木栅栏已经被人早早的打开了。

    狮子骢直接穿过来。

    然后停在了渡口前。

    陆行舟猛地一勒这马缰,狮子骢得到了指令,迅速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太过于强烈的缘故。

    整个狮子骢的后蹄在地面上摩擦,前蹄硬生生的抬高到了半个马身子的高度。

    陆行舟勒着缰绳,身子后仰。

    砰!

    稍许间。

    狮子骢双蹄落地。

    铁蹄踏在那渡口边的石头上,竟然硬生生的将这石头给震出了一丝丝的裂纹。

    狮子骢却并没有任何异状。

    它只是轻轻的刨动了一下前蹄,然后立刻沉稳了下来。

    陆行舟翻身下马。

    “贵客这边请。”

    一名中年的船夫指了指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船。

    “多谢。”

    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这视线飞快扫过了四周。

    将周围的情形记在了心里。

    他快步上船。

    嘎吱!

    陆行舟跳上了船,船身微微摇晃了一下。

    船底下的江水里也是荡漾起了一丝波纹,那些因为冲刷而产生的泡沫,则是慢慢的和波纹融为一体,又互相消失。

    “请。”

    中年船夫跟着陆行舟上了船,微微躬身,指向了那个门窗紧闭着的船舱。

    陆行舟一边走向船舱,一边低声吩咐道,

    “快开船!”

    “好嘞。”

    姓尤的老船夫笑了一声,双手握着船桨,用力的摇动了起来。

    吱呀!

    吱呀!

    这艘船便是慢慢的驶离了岸边,然后朝着那茫茫江水驶去。

    两侧的那些竹筏,那些小型船,也都是纷纷跟上。

    小型船在这艘船的两侧,挨着的不是很近。

    也不是很远。

    整个距离正好在弓弩的最佳射程之内。

    也能够使得船上那些护卫,直接跳到这艘船上来。

    并且,还不影响中间这艘船的行驶。

    至于那些竹筏,则是跟在了也不太远的后方。

    他们都是两个人一个竹筏。

    一人控制竹筏。

    一人端坐竹筏的中央。

    腰间抱着刀。

    竹筏轻便,灵活。

    如果这艘主船出事的话,只要控制竹筏的人稍微加速,就能迅速窜到主船附近。

    所以,他们离着远一些也没关系。

    像是这艘主船的尾巴。

    一队船慢慢的驶离渡口,行驶入那涛涛的江水之中。

    它们的后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像是有人在水面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这些口子,又迅速复原。

    只留下了一些波纹。

    最后,这些波纹也随着风吹散到了远处。

    嘎吱!

    陆行舟走到了船舱前,然后推开了舱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温暖。

    因为没有外面的那些风。

    但是并没有任何憋闷的感觉。

    因为顶上有通风口。

    空间显得有些逼仄狭窄。

    但是却并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设计的很合理。

    而且,这船舱里面还有一种淡淡的,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那是陆行舟最熟悉的味道。

    那也是,徐盛容最喜欢的味道。

    千年龙涎。

    她所在。

    必有其香。

    陆行舟闻到这个味道,心里已经放心了下来。

    他要的人,就在这艘船上。

    然后,他钻进船舱,关闭了舱门。

    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徐盛容已经准备好了茶。

    不冷不热。

    “王爷请。”

    徐盛容声音依旧和当年那般,温柔的不像样子,但里面却又有着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沉稳。

    说完,她举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陆行舟没有动。

    他看着这杯茶,闻着船舱里面的这种,被精心稀释过后的龙涎香的味道。

    笑了笑。

    这茶,这香。

    原本都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但当两者混合在一起以后,就会变成一种毒物。

    它能够让人头脑变的不太清醒。

    但是,当事人却又不会察觉的到,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让人失去防备的东西。

    这种毒。

    是当年在岳麓书院的时候,陆行舟和徐盛容一并研究出来的。

    当时,就是随意玩玩。

    然后制作出了这种东西。

    陆行舟还记得。

    “王爷不喜欢喝茶?可以试试这酒。”

    徐盛容见陆行舟没有动,又指了指旁边的酒,

    “这是六十年的蜀地绿蚁,甘醇清脆,堪称人间极品。”

    “就算是咱们大魏朝的皇宫里,也没有。”

    说着。

    徐盛容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给轻轻的将一杯酒水,推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然后,还报以温柔的微笑。

    那一双眸子,就像是当初陆行舟初见她的时候,那般清澈,明媚。

    让人升不起任何的防备。

    但陆行舟依旧没有动。

    这装绿蚁酒的坛子。

    不是寻常所见的酒坛子。

    而是一种黑色的,表面发亮的酒坛。

    这东西,也是岳麓书院的产物。

    但不是陆行舟研究出来的。

    而是另外一位喜欢钻研陶瓷技艺的同窗研究出来的。

    这种黑瓷,无害。

    但装了酒以后,和酒会发生一些融合,酒水也会有毒。

    无色无味,无法察觉。

    但同样能够让人的心神变的放松,失去防备。

    这徐盛容,布置的够周全了。

    “王爷也不喜欢喝酒?”

    徐盛容见陆行舟什么都没动,那脸蛋儿上露出了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道,

    “是防备着容儿吧?”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的。”

    “爷爷既然让我过来接您了,就断然不会再害您,否则,您也出不来长安城啊。”

    徐盛容自己从酒坛里倒出了一杯酒,然后当着陆行舟的面。

    一口全部仰尽。

    “说的有道理。”

    陆行舟看着徐盛容掌心里那空空的酒杯,伸手,把自己的酒杯拿了起来。

    然后。

    也是一口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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