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85章 你死,他会不会痛不欲生?

    但距离实在有些远,也有可能是她听岔了。

    “往那儿走!”烟雨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

    宣绍和路南飞闻言立即向她看来。

    “可是听到什么了?”宣绍低声问道。

    “离得太远,我不敢确定。好像那里有人!”烟雨蹙眉谨慎道。

    宣绍携起烟雨,三人纵身向烟雨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

    临近河面,三人掩在巷中,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烟雨注目向那汉白玉砌的拱桥上看去。

    一个披着红色大斗篷的身影正站在拱桥的中间,一手拽着布袋,一手从布袋中掏出拳头般大小的东西掷入河水中。

    借着皎洁的月光,烟雨骇然发现,他扔下水的不是石头,是人的心脏!

    烟雨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将险些溢出口的惊叫捂回肚子里。

    “保护好她。”宣绍低声吩咐路南飞,“待我缠住他。就放信号!”

    说完,纵身向河面上飞去。

    桥上那人扔下最后一颗人心,连着手中的布袋子,也扔下河。

    转过脸向烟雨他们躲藏的地方看来。

    他的脸被遮掩在斗篷硕大的兜帽中。竟全然瞧不见。

    只那一席艳红的斗篷,映着月光,泛着妖异的色泽。

    宣绍一席黑色劲装,身形快似闪电一般,抬掌击向那人。

    那人不退不避,迎上前来。

    只见一黑一红。两条身影,在月光之下泛着银辉的汉白玉桥上缠斗。

    路南飞快速从怀中摸出竹筒,晃亮了火折子,点燃竹筒。

    嗖——的一声,一个蓝色的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夜空。

    轰——的在夜空上绽开冷蓝的光将河水都照亮。也照见烟雨脸上紧紧关注着宣绍紧张又担忧的神色。

    就在烟雨和路南飞都以为四处巡逻的侍卫会很快赶过来的时候。

    突然又有轰——的声音远远传来。

    夜空的又一角也被孔雀蓝照亮,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蓝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寂静的泉州城今夜。竟是危机四伏。

    “别处也出了情况?现在该怎么办?”烟雨看着桥上两条斗得不相上下的身影,竟格外的紧张起来。

    路南飞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故意将死人的心扔进水里,就是想引我们过来!又在别处也安排了人,好叫救兵不能及时赶到!他早有准备,宣绍会吃亏的!你快去帮他!”烟雨急切道。

    她不知为何,心都揪了起来,看他和那人僵持不下,她竟分外的担心他。

    满颗心只盼着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路南飞仍旧站在原地,“公子叫我保护您。”

    “我保证躲在这里,绝不乱跑,你去帮公子拿下他,我就不会有危险了!”这一瞬间,烟雨竟生生觉得宣绍的安危比她更重要。

    他才是直面凶手那一个,她不过是躲在他背后,受他保护,却时时刻刻算计着想要了他爹性命的小人。

    “去啊!你一个大男人,啰啰嗦嗦磨磨蹭蹭做什么?!”烟雨推了路南飞一把。

    路南飞本就有些犹豫,经她这么一推,顺势纵身向桥面上飞去。

    那艳红斗篷下的人见宣绍来了帮手,瞬间打出数十个暗器。

    宣绍和路南飞翻身躲过暗器。

    却在这瞬息之间,那红衣斗篷以极快的速度,向烟雨藏身的地方飞来。

    宣绍大惊失色,急追上前。

    却还是慢了一步!

    烟雨被那人擒住脖子,提上了屋顶。

    那人手如鹰爪一般,苍劲有力的手指钳住烟雨的咽喉,直叫烟雨气都喘不上来。

    “别动,动,我就杀了她!”斗篷下发出嘶哑的声音,好似一把锈了的锯子磨在木头上。

    直叫烟雨浑身汗毛战栗。

    可这是她却不那么怕了,起码不像宣绍在和此人缠斗时那么紧张了。

    她的心跳也渐渐平复,只喘不上气让她十分难受。

    “放了她!”宣绍站在屋檐翘起的角上,和烟雨离着数十步的距离。他的声音寒得能让人冻死。

    烟雨心中却突然浮起一阵轻松之感,如果她死了,就不用面对仇恨,不用面对让宣绍恨她那一天了。

    “你再靠近一步试试?”斗篷下嘶哑的声音桀桀的笑着说。

    笑声难听至极,只怕能将小孩儿都吓哭。

    宣绍看着脸已经憋得通红的烟雨,不敢贸然靠近。

    烟雨觉得,自己今晚上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如果她死了,舅舅一定会继续找宣家报仇的吧?舅舅会不会是宣文秉的对手呢?宣绍会不会被无辜牵连?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那人钳着她脖子的手却略松了几分。

    随着她的喘息,立即有大量的新鲜空气涌进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连连咳嗽,那人却伏在她的耳边道:“听闻宣绍身边有个千里耳,我不信,今晚就‘投石问路’,果真把你招来了。瞧着他甚为在意你的模样,我若杀了你,你说,他会不会痛不欲生?”

    烟雨却觉得这人不是真的想杀她,若真要杀她,何必放松了手?他一爪子下去,自己的喉骨都能被捏碎,何须废话这么多?

    可她这个想法才刚从脑子冒出来,胸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烟雨——”耳边是宣绍堪称凄厉的声音。

    艳红斗篷里的人将她往房檐的方向猛的一推,旋身飞走。

    宣绍上前接住险些滚落房顶的她。

    路南飞已经向那人飞走的方向追去。

    烟雨落进宣绍的怀里,低头往自己胸口看去。

    一把匕首正扎在她心口的位置,血顺着刀刃染湿了衣衫。

    在他怀里,她不觉得痛了,只觉得冷,很冷,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宣绍脸上的表情,却比她都惊恐,抱着她,大吼道:“路南飞给你我回来!”

    “烟雨,烟雨,你不会有事!我不许你有事!”宣绍脸色煞白,嘴唇上更没有一点血色,说话间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一向表情不多的脸上,此时却挂着明晃晃的惊恐。

    烟雨冷的瑟缩着想到,原来他也会怕啊,她以为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路南飞很快便无功而返。

    宣绍一直站在原地,已经慌得不知所措。

    路南飞见匕首还在烟雨身上,略松了口气,“公子,先带烟雨会驿馆吧!”

    宣绍抱着烟雨点点头,纵身飞起,速度快的路南飞竟拼了力气也追不上。

    他怕晃动会让匕首入得更深,竟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回到驿馆后直奔房间,一脚踹开房门,来到里间床边,小心翼翼的将烟雨放在床上,拖着她脖子的手更是缓慢的一点点的将她的头放在枕头上。

    烟雨觉得眼皮有些重,寒冷和困倦之意一波一波的席卷上来。

    刚想闭目休息,宣绍的声音就急促的在耳边响起,“烟雨,别睡!”

    路南飞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了进来。

    为烟雨把了脉,又检查了没入她胸口的匕首。纵有扑号。

    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刀子不深,没有碰到心脉,只是拔出匕首时,会很疼,少夫人一定要挺住!”

    烟雨听得路南飞的声音似乎很远,她没有力气应声,只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

    路南飞命人烧水,备上止血药,将如何拔出匕首,匕首拔出后又该做什么,及他能想到的事项详尽的交代了宣绍。

    宣绍一直沉着脸,净手,那浓度高的烧酒淋在手上,转身进了里间。

    路南飞面上还有些紧张,公子没有做过这种事,也不知能不能做好?但少夫人是女子,伤口又正好在胸前,他虽擅长医术,但毕竟不是大夫,这种事他多有不便。

    宣绍来到床边,烟雨胸前的衣物,他适才已经除去。

    “烟雨。”他唤道。

    烟雨微微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在听。

    “看着我,不许闭上眼。”宣绍的声音已经沉稳下来。

    虽然他脸上依旧苍白,但他的眼神很坚定。

    烟雨吃力的点点头。

    宣绍抬手封住她的穴道,以免拔出匕首时流血过多。

    烟雨只觉胸前是猛的一痛,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好似都随着匕首被抽离自己的身体。

    宣绍一手还握着匕首,另一只手却已经拿着干净的纱布蘸着温水洁净了伤口周围。

    因封住穴道止血,血流出的并不多,他迅速的洁净了伤口,便倒上伤药,腾出一手托着她的背,用嘴咬着纱布的一头,用手将另一头缠在她胸前的伤口上。

    待伤口被处理好,又换了干净的被褥盖在烟雨身上。

    烟雨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气若游丝,“我想睡会儿。”

    宣绍命路南飞给她把了脉,守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天不亮烟雨又发起热来。

    宣绍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断的用温水为她擦身以降温。

    临近晌午,她身上的热才退了下来。

    他一直寸步不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黑如点漆的眸尽被红血丝包裹着。他紧张的身上的汗出了干,干了又出,沾了血污的衣服都不曾换下。

    早午饭端进来,又原样端了出去。

    他守在床边,眼睛一瞬不曾离开烟雨。

    无论是侍卫们回报昨夜情况,还是郑大人来巡,都被路南飞挡了回去。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宣绍在轻声道:“烟雨,你睡够了么?睡够了就醒过来好么?我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烟雨的手指抖了抖,人却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宣绍动了动嘴唇,似在心底压抑了许多话要对她说,可许久之后,房间里仍旧是一阵沉默。

    他握着她的手,从手心里将自己的内力一点点缓缓的推进她的身体。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

    她身体太过虚弱,他不敢发力太猛。

    路南飞熬好了药,送进房间,瞧见宣绍脸色,和躺在床上的烟雨一样的苍白。他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公子,当下心中又慌又愧。

    宣绍接过了药碗,将烟雨身下的枕头垫高,吹凉药汁,送到她嘴边。

    可她似乎睡的很沉,并不张口去碰。

    “可以用勺子撬开……”

    路南飞话还没说完,就见宣绍已经灌了一口药含在嘴里,俯身上前,吻住烟雨的唇,将药汁缓缓渡进她口中。

    她嗓子里传来咕咚之声,顺从的将药咽了下去。

    路南飞看着眼前一幕,发觉自己杵在这儿甚是碍眼多余。便悄悄退了出去。

    一碗药渐渐见了底。

    宣绍口中尽是苦涩的味道。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宣绍的内力之效。

    夜幕微垂之时,烟雨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是瞧见了宣绍,瞧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看了看他,又挣扎着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那里木木的,并不觉得疼。

    烟雨忽然咧嘴笑了,“我还以为又是一场梦,原来这是真的。”

    宣绍握住她的手,“会好起来的。”

    “我会死么?”烟雨淡然问道。

    宣绍放缓的脸色徒然灰暗,握着她的手也猛然抓紧,一字一句道:“不许这么问!我不允许!”

    “你弄疼我了!”烟雨看着他的手呻吟道。

    宣绍这才放缓了力气。

    “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不是已经醒了么?”烟雨发现他竟比自己还在意自己的死活,她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宣绍脸上却没有一点轻松的表情,虽然路南飞说,她只要挺过来,醒过来了,就基本没什么危险了。

    可他仍旧很怕,心有余悸,害怕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然后……慢慢变冷……

    就好像八年前,他所经历的那样……那段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再也再也不愿想起……

    “天黑了,那人还会再出现么?”烟雨看着窗外的天色问道。

    宣绍看着她,“路南飞会安排。”

    “你跟他交过手了,能看出他的来路么?”烟雨睡了很久,这会儿却是不困了,虽仍旧有气无力,但说说话,总比静静躺着的好。

    宣绍默默摇头,“他招式很杂,像是各门各派都有涉猎,但他内功稳健深厚,非旁门左道能及,虽看不到他相貌,但他年纪至少应该在四十上下。且他用的暗器是蝴蝶镖,这是璇玑阁阁主的独门暗器。”

    “你是说,昨晚那人,是璇玑阁阁主?”烟雨吃力的睁大了眼。

    宣绍缓缓点头,“我猜是。”

    璇玑阁的阁主,舅舅还曾救过他一命呢!

    舅舅当初救他之时,定然想不到,自己这仅剩的外甥女会差点死在他当初救的人手里!

    “他像是针对你来的。”烟雨皱眉回忆道,“他临走时说,‘听闻宣绍身边有个千里耳,你果然被我招来。看宣绍这么在意你,我若杀了你,他会不会痛不欲生。’你想想,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璇玑阁的阁主了?”浮生沐烟雨:妙

    宣绍闻言摇了摇头,“璇玑阁乃江湖门派,于朝廷素无瓜葛。若非这次犯下恶**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既然他身份以明,我立即飞鸽传书,禀报圣上,剿灭各地璇玑阁分舵。并昭告天下,璇玑阁之恶行,人人得而诛之,布下赏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璇玑阁势必成为过街老?,人人喊打,不成畏惧。”

    烟雨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种怪异之感,璇玑阁这么多年来,都安安分分,如今忽然又是杀人取心,又是挑衅朝廷天威。行事作风,处处透着诡异。在这怪异行为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烟雨不禁想到昨夜那月下白桥上那一席艳红。

    艳红的斗篷之下,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狠心做出这种事来?才能捏着死人的心,坦然的像扔石头一样扔到河里玩儿?

    宣绍又守了烟雨一夜,从她醒来,到她渐渐又睡去。

    他一直呆在床边,陪她说话,听她浅眠,再到她呼吸悠长平缓进入熟睡。

    他一直以一个姿势坐着,握着她的手,不曾放松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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