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香

承恩寺是松都城西郊的一间寺庙。作为当朝圣上登位后建起的一大批寺庙中最有特色的其中之一,承恩寺的地位声名是无疑的。尤其是每月初一、十五,更是香火鼎盛,人群络绎不绝。一些城中富户多有长期在此供奉香油的习惯。大家小姐们也偶有来此拜姻缘或是求子嗣的。

    这日,一座粉色软缎的轻轿在寺庙前稳稳停了下来。

    虽是见惯了官家场面,寺中负责接待贵客的僧人却一眼看出了那帘角处一朵深蓝色牡丹,知是城中大户宋府的小姐到来,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上前道了个喏,弯腰候在了轿前,等着那贵客降临。

    “七小姐,到了。”一个丫鬟轻轻对着帘内说了一声,才撩起轿帘,扶出里面一位淡藕荷色衣裙,戴了块同色面纱的少女来。

    僧人看出是位未出阁的小姐,略略放松了心神,只是依旧不敢正视面前的少女,只轻瞄着自身前擦过的藕荷色裙角,低声道:“小僧无智,见过小姐。不知女施主不知是来上香,还是来还愿?”

    宋宁玉转过脸去,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忍住,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兰儿,点了点头。

    见到宋宁玉示意,兰儿立刻乖巧地递去一锭银子,道:“我家七小姐之前失足落水,幸得佛祖庇佑,得以生还。故而今日是受了我家夫人的提点,前来还愿的。”

    宋家七小姐。无智听说过。是那位“在外养大”的小姐。

    “七小姐,请恕小僧冒昧。不过佛门之地,不宜女眷太多。您看……”无智顿住话头,看了眼宋宁玉身后的丫鬟仆从。

    “什么?往常夫人来时……”兰儿眉头一蹙,便欲发火。

    宋宁玉却轻拍了拍她肩膀,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向跟随她过来的几个婆子小厮点点头,让他们就在外等候。

    随即,她转过身来,向无智点点头,作了个“请”的手势。

    “七小姐请随我来。”无智淡淡说着,已经头前带路,引着宋宁玉和兰儿向里走去。

    兰儿眉头大皱,见宋宁玉已经向前走去,只好跺跺脚,跟了进去。

    听得身后兰儿不甘的脚步声,宋宁玉暗自摇头。兰儿到底还太沉不住气了些,或者说,是跟在大夫人身边,被惯得习惯了么?以她宋宁玉一个外院生养的庶女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享大夫人的待遇?这点,宋宁玉早已料到,也并不以为意。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大夫人忽然让她去寺中祈福的真正原因。

    想起三天前,大夫人屋里的梅儿忽然过来代的话——

    “玉儿,你这次投湖被救后始终人事不省,大夫人对你很是挂心,在你醒来前大夫人也曾多次去承恩寺替你上香祈福,后来你终于醒了,大夫人本想着带你一同去还愿,是老爷心疼你,所以一直拦着没让。前儿太医来瞧过,说你身体大好了,大夫人才想着明日上香时,带着小姐一起去还个愿,顺便再替你娘点盏灯,也是七小姐的一番孝心了。”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顺便又捎带上她死去的亲娘,显然是不让她有一丝拒绝的余地。宋宁玉当下点头,让丫鬟们尽快收拾一番,第二天便带了几个婆子小厮预备随大夫人一道出行。岂料人已上轿,方得梅儿出来通知,说是大夫人夜感风寒,着了凉,现卧病在床,出不得门去,让七小姐自行上香。

    宋府自诩大户,因了府中丫鬟皆是些清白姑娘,故而平日里行为举止便管教极严,除采买婆子身边的几个粗使丫鬟外,其余无故皆不许抛头露面。所以这次宋宁玉上香,身边只有兰儿一个贴身丫鬟伺候。

    对此,宋宁玉曾想过,大夫人此举,是否意在谋害——于人丁稀少的山路上动点手脚,让她再度遭遇不测……这种事情太简单了。

    但是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太可能。须知这日刚好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前往承恩寺上香还愿者众多,甚至还有些远道来自附近其他县郊的香客赶来。纵使山路再如何崎岖,总有三两行人路过。她要下手,不该挑这个日子才是。

    思索间,宋宁玉已跟在引路的无智身后进了佛堂。身后的兰儿微蹙了秀眉,不甘愿地从一旁接过香来递给宋宁玉,举止间虽谈不上怠慢,但也绝无一丝恭敬之意。

    宋宁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转身恭敬默祝几句,便上了香。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瞥见另一侧的一张门帘微动了动。

    宋宁玉没有作声,只是起身向外走去。

    “哎哟!”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宋宁玉刚要抬眼看去,却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随即,一团软软的肉体横撞上她的面门,她心里一惊,却已是躲闪不及,整个人直直地向着身后地上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天旋地转中,宋宁玉控制住即将脱口的惊呼,紧闭了眼睛,等待着随之而来的疼痛。

    “姑娘,你没事吧?”没有预料中的撞击,反而落入一个结实的阻隔。

    宋宁玉睁开眼睛,发现阻止住自己下落趋势的,是一个面色微白,双目微眯的男子。当那男子轻佻的目光向她的胸前滑下时,宋宁玉忽然一个挺身站了起来,顺手推开那目光依旧轻佻地看着自己的男子,微微一礼,算是谢过了,便转过身去。

    地上,兰儿也已经由另一个男子扶了起来,那男子正在手足无措地道着歉,满脸真诚的抱歉。而兰儿,却是含羞带怯地半低着头,正在满面羞红地不停道着谢,一副恨不能立刻舍身相报的样子。

    宋宁玉看向那撞了兰儿,后又扶起她的那名男子。剑眉,虎目,五官清晰,线条十分坚毅。宋宁玉的目光看向他腰间的佩剑。剑身粗大,不似是一般武林中人所佩的长剑。剑鞘亦很笨重,鞘上靠握柄处雕刻了突出的一朵梅花。

    宋宁玉瞳孔微缩,随即收回目光,伸手轻拍了拍兰儿的肩膀,终于止住了她连续鞠躬的趋势。(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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