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简单与难

    王荇嘴巴一喔:有趣、简单、素日不常见、粗糙,不都是在说“不怕漏”竹船吗?阿姊真聪明,早就想到县令大人和桓阿兄前头了。

    小家伙立刻起身:“此物已制好了,桓阿兄不用等,我这就去拿。”他习惯的跑两步后,想起对方教的“规行矩步、锵锵翼翼”,顿时一脚前、一脚后立定, 顺拐两下,调整为规矩步伐。

    后方几人忍俊不禁。桓真回忆自己幼年学礼仪时,其实也经常犯错。

    王荇费力端着木盆出来时,失礼的羞涩还在。盆内一半水,浮着阿姊和他一起制的竹船。

    这也太粗糙了。王翁不知道制船之事,蹙着眉看向王葛, 见孙女神情从容, 老人家便不担心了。

    桓真戳动竹船, 问王荇:“此物不似头等匠工所制,是你制的?”

    “回桓阿兄,是阿姊和我一起制的。桓阿兄见过大船吗?比庭院还阔大的船?”

    “见过。”

    “我阿姊也见过,可惜只见识过一次,在她考匠工的南山之江。她和我讲了那船有多阔后,我就问阿姊,如此大的船,万一……”他靠近桓真,小声将“磕破个洞”带过,“咋整?那样大的船, 万一……”他再将“漏了水”三字小声带过,“得多沉?再万一离岸边远,咋来得及修补?”

    “所以……”

    “所以我们就制了这个竹船,它不怕漏。”王荇先看向王葛,王葛冲他点头后, 他才小心抠开甲板。

    桓真惊讶,端起竹船!

    原来甲板之下, 被八片竹板相隔, 隔成了九个小舱,其中两个舱内注有水,互不流淌。

    此船外观的确粗糙,内部应是仿的竹节结构。道理简单,难的是先想通道理!

    能将竹节结构跟船结构融合,可不仅仅是匠人天赋了,还得有悟通道理的机缘!

    这机缘,竟只是王小娘子看过一次大船?!

    天助大晋!!

    桓真将竹船内的水倒空,交给铁雷,起身,朝王葛揖礼,吓得王葛赶紧站起、退后,回礼。

    “告辞。”他急于离去,出来庭院,回身请王翁止步时,突然视线越过老人家,看向正屋门口处。

    王蓬在和王禾斗竹节小人,俩“竹小人”兵刃相接, 打的酣畅激烈。

    桓真厚颜一笑,直接问:“阿翁, 那是什么?”

    王翁立即斥开那俩没眼色的孩子, 将带着长麻绳的竹节小人递给桓真:“拿去玩吧。”

    “谢阿翁。”

    “桓阿兄,布囊忘拿了。”王荇递过。

    “给你的。”桓真攥好俩竹节小人欢喜离去。

    姊弟俩跟着大父回次主屋,好奇打开布囊,里面有十个小竹筒,看着挺熟悉,跟王葛买的装“不龟脂”的竹管差不多。

    拔开木塞,竟真的是!

    一小筒一百五十个钱,十筒那是……

    王翁捶下胸口:“桓小郎才是耙子手!糟蹋钱啊!这、这都快能买头牛了啊!”

    之后两天,王翁去乡兵营地找过两次桓真,自家哪敢收那么贵重的药脂。但都被铁雷恭恭敬敬的送他回来。王翁只得作罢,和老妻一合计,让二郎进乡扯了些厚实葛布,打算给桓真缝两身寒衣,也给铁风、铁雷各缝一身。

    这些好葛布总共花掉六百个钱,寒衣内填充的苇絮是王二郎兄弟跑到苇亭采摘的,填的特别厚实。桓真收到后,头一次体会到“愧疚”为何种感受,才知道自己随意施舍一份善心简单,对知恩图报的农户来说,是多大的难。当然,这都是后话。

    夜里,烛火幽暗,贾妪、王葛、王菽围坐在案边,凑近烛光缝衣。王翁哄睡着王艾,叹声气。

    贾妪紧跟着叹一声。

    大父母咋了?王菽担忧的打量,王葛对她微微摇头,王菽知道这是从姊叫她别说话,埋头干活就行。

    片刻后,贾妪声音发哽的问:“你们说,钱咋越攒越少哩,嗯?”不指望谁回她,吸下鼻子,继续道:“咱家谁不勤快呢?你们大父,这把年纪还要进野山,跟那些壮年儿郎一样,拾薪、伐竹、挖野芦菔;二郎更是闷着头干活,让干啥干啥,自小就没听他抱怨过一句,没、没抱怨过一句!”

    贾妪抹把泪。

    王菽跟着掉泪。王葛伸过手,攥住从妹的手。

    贾妪再道:“还有你们三叔。我知道,你们都嫌你三叔木呆,尽干些叫人窝火的事。可你们谁想过,三郎他从没生过自家人的气,谁数落他,想怎么数落就怎么数落,他从来不气!那姚妇一家真狠哪,摸透了三郎的愚性子,阿竹那竖子也不分好赖,帮着姚家诓你们三叔去沙屯。去了之后……呜……三郎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后,姚家嫌他总空手来,一顿热乎饭都不给他,夜里也不叫他进院,让他睡在牛车上。你们三叔就是这样,才、才晕在山上,幸好没伤着,幸好没伤着!”

    王翁见老妻哭的愈发厉害,劝解:“好啦,当着俩孩子,说这些干啥?唉,我知道村里这些天都在说三郎的不是,说他傻子般往弃妇家送粮。你心里不得劲,觉得冤枉了他。可谁叫他不长脑子、不记教训的?现在吃些亏是好事,总比以后吃大亏强。正好,拘着他在家呆着,腊月前,最多让他去一趟沙屯。”

    “一趟都不许去!”

    “好好好,一趟都不许去,这家你说了算。”

    贾妪就爱听这话,伤心减轻几分。“哎?我刚才说到哪了?”

    王葛立即道:“该说我了。大母,你放心,县令大人不是给我活计了么,制一个器就得五个钱,我只要制一百二十个,就把买葛布那六百个钱挣回来了。”

    此话一落,不但没管用,反倒让老人家想起刚才要说啥了!

    “刚才我说的,都不是咱家最苦的,咱家最苦的就是虎宝啊……虎宝啊……啊啊啊啊……我可怜的虎宝,当年才多大点啊,她阿母背她去开荒,她就晓得薅野菜。我背她去割麦子,她就晓得在后头拣麦粒。五岁时就去寿石坡拣羊粪,六岁带虎头,七岁烹食、洗衣,八岁开始挑水、往山上送饭!呜……虎宝啊,我可怜的虎宝……”

    砰、通!

    王大郎和王荇焦急的推开主屋房门,栽在门槛上,嘴里还各自叫着:“虎宝咋了?虎宝!”

    “我阿姊咋了?阿姊!”

    规行矩步、锵锵翼翼:引用《颜氏家训》序,意思为做事循规蹈矩,行止小心有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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