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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人命
王子铮膝下发软，差点跪倒，强撑着身子朝他吼了句，“你胡说，我大哥的死关我何事？”
杨奉笑得越发诡异，挑着眉欺到他面前，压低了嗓门问他，“真的不关吗？若非你引他去迎香阁，他如何会葬身火海？”
他怎么会知道？王子铮踉跄着退了半步，本以为人一死，此事便跟着埋进了土里，谁想还是有人知道了。“那，那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意外？骗谁呢？你自己清楚就好。还是乖乖把欠我家公子的债还了吧。”杨奉心里留下了半句话，只是你所欠的债怕是永远都还不完的，公子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王子铮眼睁睁地看着杨奉大摇大摆地出了他的房间，撑着身子的手早已经没了力气，身体顺着桌脚滑落在地，心里憋着一句话，想要喊出来，却偏偏喊不出口。
他没想要大哥的命，不过是想让他误了娶亲的时辰，讨祖父一顿好骂而已，谁想那晚迎香阁突然起了大火，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
事后，他不敢和任何人说，连替他传信的小子也被他借了理由卖得远远的，但为何还是被人知道了呢？
王子铮坐在地上整夜，随身的小子早已经被他打发出去，想要爬起来，却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不知坐了多久，阳光从窗格里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着眼避开，只是小小地一个动作，却好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王公子，该出门了。”门外是杨奉的声音，冷冷地不带半丝温度，终是让他清醒过来，人已经死了，事情已经过了。此时，他还欠着周身的债，若是不能拿回云槿岚的庄子来还债，让祖父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好打。
打开门，叫了随身的小子打水进来，王子铮防备地看了杨奉一眼，“出门做甚？”
“王公子不想知道，昨日替云家做证的人是谁吗？”无错不跳字。昨日在公堂之上，来人只对县太爷亮了一块牌子，县太爷的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变，让他如何不疑心。
王子铮接过小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杨奉的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慢条斯理地将手泡在凉水中，又用水沁了沁发烫的眼窝，“知道了又如何？”
“若是咱们不能招惹的人，还是避一避的好。”
避？云槿岚手里的庄子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不然就得回上京，自个儿向祖父和母亲请罪，他已经偷偷卖了母亲的陪嫁庄子，若是让母亲知晓了，肯定不会帮他。想及此，心里不由地怨恨起杨奉来，若不是他家公子一再逼迫，他何至于卖自家的产业？
“再说，三癞子并没有白死，总归是有些用处的。”杨奉昨儿动手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法子，留下了一些东西。
王子铮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一横，既然云槿岚不肯还他庄子，他便让云家不得安生。
马车安静地躲在三癞子家对面的巷子口，王子铮挑起窗帘，盯着正对着巷口的门，不一会儿，三癞子家门外来了个女人，用手扣了扣房门，见门只是掩上，推开又朝着里间喊了声，引得过路的行人停足引颈。
女人喊了半天不见人回话，骂了两声抬脚进了门，只是一会儿功夫，屋子里传来惊吓的尖叫声，女人飞快地窜了出来，朝着外间喊着，“死人了啦，快来人啊。”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和杨奉猜测的一样，衙门里很快来了捕快，看了现场，二话不说的带了差人去了大明山。
马车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被云家的下人迎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被人送了出来，两人正纳闷怎么这般平静时，远处田边走来一行人。
杨奉看清了为首的人，轻“咦”了声，飞快地放下帘子，朝着外间的车夫轻喝一声，“快走。”
王子铮只顾着云家，没有看清来人，见杨奉突然变卦，忍不住沉下脸喝骂。
杨奉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了下来，“走吧，云家如今有了靠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就算是自家公子遇着了，也得避让三分，谁让当今官家和太后娘娘对杨宣翊疼爱有佳呢？
“那人有几分眼熟，是魏王家的？”王子铮回头再看了眼，终于看清来人是谁，想着太后的赐婚，想起坊间的传言，心头没来由地轻颤。“云家，云家何时靠上了魏王府？”
这个问题杨奉无法回答，心里却在回忆着关于杨宣翊近两年的传闻。
一年前，上京城最大的家具铺子开张，传言日进斗金，铺子里的香楠木极为稀奇，官家和太后宫里用的，皆是铺子里的精品。
半年前，经太后赐婚，刘大御史的女儿嫁给杨宣翊，婚礼办得极为奢华，素来对宗室极为严苛的官家，连一句斥责都没有，还派了亲信出席婚宴。
三月前，官家在端午家宴上罚了魏王世孙，斥责他举止轻浮，不学无术，罚他闭门思过。
种种迹象表明，魏王世孙地位不保，世袭的王位有可能落到杨宣翊的头上，朝中不少王孙贵族，明里暗里的向杨宣翊示好，杨宣翊却紧闭府门一概不见，似是不把传言当真。
杨奉着急要将杨宣翊出现在零陵的消息传回上京，入了客栈便自顾着关在房间里写信，将王子铮凉在一旁。
王子铮回了客栈便冷静下来，匆匆将自家的小厮打发出去探听消息，自己刚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很显然，昨日在公堂上作证的是杨宣翊的人，他这般算计云家，是不是会惹怒对方？看来零陵已不能久呆，该是离开的时候。
坐立不安地过了几个时辰，打探消息的小厮终于回了，“公子，小的打听出来了，云家在大明山脚下有间香楠工坊，听说是与上京的贵人合作开的。”
果然如此，王子铮烦躁地灌了杯茶，心底的躁动却丝毫不减，看到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恼怒，大喝一声，“还有？藏着掖着的，是不想回上京了吗？”无错不跳字。
“还有件事，小的真不知该不该说。”见王子铮瞪眼要骂人，小厮连忙上前，便将打听来的消息附耳说与他听。
王子铮听完瞪大了眼睛，回想着与云槿岚见面的细节，怒火直窜脑门，“呸还当她真是贤淑贞洁，原来也不过是下|贱|荡|妇”
污言秽语足足骂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子铮终是停了下来，半眯着眼看着自家小厮，“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自是可信的，绝对假不了，说来也是运气。小的在大明山打听不出，又听人说少夫人在周家坝子还有座庄子，就在那儿遇到了少夫人的陪房，当初在上京见过的，这事儿就是她告诉我的。”
王子铮眼里透出寒光，“既然她不怕毁了云家的名声，我何不帮她一把。你速去准备，咱们连夜回上京。”
小厮出了门又折了回来，“公子，咱们走了，那位怎么办？”
“咱们走咱们的，他自会跟着。”想着自己被他一路算计，王子铮话里尽是怨气，如今就算是拼着被祖父责打，他也得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母亲，只要能让母亲出了这口恶气，他欠下的债肯定不成问题。
王子铮离开，云槿岚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生了疑惑，那日他口口声声要替三癞子出头，为何人一死，他也跟着走了？难不成事情与王子铮有关？
云景轩听了她的疑问，摇着头否定，“三癞子在自家失足摔死，到与旁人无关，衙门里来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其实云景轩知道的也不多，杨宣翊的目标是杨奉背后之人，早已派了随从跟着杨奉，自是看到杨奉杀人灭口的场景，但因牵涉到王家，他不能将事情闹大，只得派了随从将犯案现场重新布置一番，杀人案便成了意外。
事情总算平息，云景轩少不得要感谢杨宣翊的相助，又因着杨宣翊的庄子上住了不少难民，着实不方便，便邀他住在家中。杨宣翊也不推辞，在云家住了足有半月的时间，临近中秋之时，方才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过了中秋，秋粮入库，又到老夫人的二年祭，云槿岚每日往返于水北阁与撷秀馆，自从王家庄子被难民闹过之后，云景轩便不让她随意出府，说是王子铮虽然离开，但保不准还存了坏心，若是再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她虽是不愿意，但也不忍让兄长担心，便安然呆在府里，所幸府里杂事繁多，打理家事之余，练练字，陪着姐妹们闲话，日子一转眼已入了冬。
云老夫人的二年祭，云家的境况与两年前已大不同，特意请了族人和亲戚来祭礼，不仅是老夫人的娘家，就连几位夫人的娘家都来了，唐、余、梁三家自云家回乡，便少了走动，这次大张旗鼓地赶来，让冷清了两年的云家终是热闹起来。
祭礼完毕，几家人聚在一起吃了素酒，相互间叙说着闲话，云槿岚与韦氏一道在女眷席间陪客，总觉着有几道目光追随着她，抬眼寻过去时又消失，让她好生费解。
正奇怪着，突有下人来寻，“小娘子，府外来了几人，说是魏王府的嬷嬷，奉了他家少夫人之命前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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