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失忆的铭烟薇

在地球数十亿年的成长过程中,气候的变迁、板块的移动、海洋的膨胀和收缩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大陆生态地理条件的缓慢变化,使得无数曾经强极一时的物种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每次大灭绝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许多次生物类群的强烈分化和增殖,一些全新的高级类群随之出现——进化和灭绝看起来似乎是两种水火不相容的生物学现象,它既使生物走向完善,又使生物跌入深渊。然而,掀开面纱,究其本质便会发现,它们只是生命发展的两个不同侧面,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构成了生命发展中永无止境的运动。

    只不过,很多只在化石中发现的古生物是否真的灭绝,谁也不敢断言,毕竟,人类对海洋的探测,至今也没有深入到深海区域。而在那里,隐藏着多少历史的谜团,难以为世人所了解。

    为什么这么多史前物种能够生存至今,也许,深海里稳定的环境条件给它们提供了合适的庇护所,让它们逃过环境的抹杀与岁月的侵蚀,一直留存。

    但这并不是关键。

    铭煙薇的血统突破唤起了海洋种族基因中亘古传承的敬畏和惶恐,使得它们不顾一切的从各自的栖息地走出来,探究心悸之源——面前这个已经濒死的人类。

    无尽岁月的砥砺,已经让这些曾经的掠食杀手渐渐拥有了非常低级的头脑,而且生物的神奇直觉也让它们极快的认定了铭煙薇的身份——龙族。

    虽然铭煙薇的形体和远古记忆中的龙族形象相去甚远,可是那种淡淡的威严,即便死亡也无法剥夺的上位者气势,却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围观的巨兽——王者君临。

    应该说这个时候的铭煙薇已经陷入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法力耗尽,生命力枯萎,血统中的威慑力已经降低到了极限;而对于这些在地球变迁和岁月消磨中苦苦挣扎的海洋巨兽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融入龙族血脉、成为更加高级的亚龙一族更有吸引力的诱惑?

    更加强大的实力,更加漫长的生命,甚至不排除血脉晋升而迈上真正的超脱之路。

    当然,在铭煙薇真正死亡之前,没有谁敢妄动。

    此时的铭煙薇就在鬼门关的门槛上,进一步则万劫不复,退一步便海阔天空。孰生孰死,全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如果她不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度过这一道关口,必然会落到骨肉被分食、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就在所有海洋巨兽蠢蠢欲动的时候,气息已经衰弱到极限的铭煙薇突然有了反应。已经枯如干柴的手指微微一颤,无意识的虚握了一下,好像是失望于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一样,浑身上下轻轻的一个挣动。

    就在这不起眼到极点的一个挣动间,海洋深处蓦然传来一声悠远如深的声音,似乎是一句叹息,又像是一声吐气,更类似于一个新的生命挣脱母体时,那声若有若无的轻啼。。。。。。随着这声空灵的声音响起,海洋中无尽的水元力彷佛突然被唤醒了一样,急速的转动起来。

    深海中的水元力越转越快,越转越急,片刻之间竟然形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漩涡,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水元力不断被吸引过来,投入其中,漩涡的直径还在急剧增大。

    随着水元力逐渐汇聚,铭煙薇的身体也从海床上渐渐升起,悬浮在海水中,一股莫名的威势缓缓透出铭煙薇的身体,开始在沉寂中弥漫散发,那个无比巨大的漩涡就停留在她的头顶,漏斗一样的下端渐渐成型。

    铭煙薇还是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一切行为都在无意识中完成。

    四周的海洋巨兽们毕恭毕敬的肃立围观,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它们知道,这个让它们交融了敬畏、恐惧、慑服、崇拜、贪婪。。。。。。种种念头的人类,血脉中的力量正在觉醒。

    一个无比巨大的虚影突然显现,人面,龙身,通体赤红,直目正乘,双目紧闭,围绕着铭煙薇极快的游动一圈,滕然没入她的身体,就在那个身影彻底消失的同时,铭煙薇突然一张口,如同长鲸吸水,水元力形成的巨大漩涡搅动整个海域,带着无尽的气势和庞大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投入铭煙薇口中。

    随着水元力的疯狂涌入,铭煙薇原本干枯如柴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苍白褶皱的皮肤渐渐变得白皙温润,如雪的枯发在波动中慢慢化为青丝。。。。。。而随着她的身体逐渐恢复,那股莫名的威势越来越庞大,澎湃如海潮般席卷向越来越广阔的海域。

    无尽的水元力早已被铭煙薇尽数汲取,四周的巨兽也在那股威势的震慑下退出了数十米,可是铭煙薇仍然悬浮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呼”

    忽然,铭煙薇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刚刚离开她的朱唇,只是一个微小的气泡,可是那个气泡却没有浮往海面,而是顺着铭煙薇呼出的方向旋转膨胀,搅得海水激涌,潜流丛生,波涛涌动,等到达海面时,已经化为一道十几米高的小型海潮,推波助澜地澎湃开去。

    一呼一吸间,威力尽显,一动一静中,地覆天翻。

    “我好像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上下四方,无极无终。。。。。。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冷暖,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除了迷茫还是迷茫,除了孤寂还是孤寂。。。。。。我大声的呼喊,却没有一点儿回音,包括我自己的呼喊。。。。。。我的身体完好无损,却因为虚不受力而无法移动。。。。。。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能做,一切都是空寂。。。。。。空到让人绝望,寂到让人崩溃。。。。。。。我拼命的运转法力,五行化箭,可是马上就发现都是白费功夫。。。。。。或许过了十年了,百年了,千年了吧。。。。。。在这无尽的空间里,呆了不知多久。。。。。。万籁皆无。。。。。。四大皆空。。。。。。我燃烧自己的全部法力,爆发自己的所有血脉之力。。。。。。一次又一次。。。。。。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控,就算是毁灭,也应该终结在自己手中。。。。。。终于,血脉之力无以为继之后,识海中的封印被冲破,一股磅礴如海的传承在我的精神世界觉醒。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连死亡似乎都是奢望,身躯被爆体后血肉重生,灵魂被彻底粉碎后点滴重铸,而最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够打破这个无尽的空间——我的识海。”

    似是自言自语,又彷佛是向天地宣告,铭煙薇明明没有说出一个字,可是所有的巨兽意念中,同时浮现这段低沉的话语,已经闭目良久的铭煙薇终于挣开了眼睛。

    铭煙薇慢慢张开双手,好奇的看着自己重新变得温润如玉的柔荑,在海底的幽暗中,肤如凝脂,腕似莲藕,指若削葱,指尖如笋,是如此的美丽。

    铭煙薇轻轻的翻转纤纤素手,四周的水元力彷佛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牵引,由静而动,尽数流转起来,诡异中隐透着无比壮观。

    “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深不可测的瞳眸里,是困惑与迷茫的纠结,周围的庞然巨兽,好像根本看不见,铭煙薇的视线也没有聚焦点,只是在喃喃自语中苦苦搜寻答案。

    超出本身力量极限,强行引导地火之力,铭煙薇的精神力摇摇欲坠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无比坚定的信念强自维持,加上福至心灵的采用螺旋发力,不断吸引水元力投入而勉强达到平衡,早在到达海面之前,铭煙薇就已经被天地之力反噬了。

    而这个时候,觉醒的烛龙基因所带来的海量信息骤然冲入识海,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铭煙薇本已脆弱不堪的精神力瞬间支离破碎,连同记忆沉入识海深处;当她最终苏醒的时候,对于自己已经一无所知。

    周围寂静犹如死亡,没有回答。而这种寂静更加深了失忆带来的恐惧。

    一种孤单无依的凄凉猛地凸显出来,紧紧攫取了铭煙薇的心神。在不停顿的回忆和追问中,她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激动:“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和所有失忆的人一样,铭煙薇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她被世界孤立了。

    在记忆中遍寻不到,铭煙薇的烦闷终于和迷失自我的焦躁合二为一,一股莫名的暴虐与杀意在铭煙薇心中不可遏制的爆发出来:“既然什么都不能回答,那就去死!”

    她眼神中的焦点终于凝聚,投注于距离自己最近的大王乌贼,瞳孔中金红如电,海域中的水元力瞬间凝结,几乎化为实质,一股苍凉、浩大、古朴、雄浑的气势浩浩荡荡的冲天而起,直压得一众海洋巨兽俯首帖耳、动弹不得。

    铭煙薇猛地擎出龙角弓,双臂一展,满弓如月,一支阴寒无比的蓝黑色箭矢瞬间成形,箭簇所指,死亡气息牢牢锁定大王乌贼。

    ——葵水之箭。

    没有丝毫的停顿,铭煙薇张弓、凝神、成箭、松指,直到命中,动作之快,就在一眨眼间完成。

    被烛龙血统所摄,根本不敢动弹的大王乌贼闭目待毙。

    葵水之箭的灭杀之力对付浑身钢铁覆盖的卡尔·文森号力有未逮,但是对付血肉之躯的海洋生物却有绝杀的效果,无声无息间,大王乌贼的庞大身躯顿时裂开一个大洞,一箭之力,几乎将这头海洋巨兽射为两段。

    铭煙薇左手摇摇一控,大王乌贼的两只巨目之间一阵蠕动,一颗拳头大小的深蓝色球状体跳出来,被水元力包裹着投入铭煙薇手中。

    这就是这些海洋巨兽在长久岁月里依靠本能逐渐凝聚的生命精华,如果它们的生命足够久远,便可以最终化为内丹,开启神智,走上修炼之路。

    将这颗生命晶体吞入口中,顷刻间化为法力流转全身,化为生命力融入细胞,化为精神力充盈识海,在充沛的力量灌注下,无助感略为消减,铭煙薇眼中的金红和暴虐渐渐褪去,那股让海洋种族战栗不已的气势也被她收回。

    茫然呆立了一会儿,铭煙薇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摆摆手:“滚吧,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看着战战兢兢的巨大身影消失在海洋深处,铭煙薇抬起头,看向东京湾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存在,让自己无法释怀。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意识的最深处,傲然挺立,却面容模糊,想要走近,却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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