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七章 可以一试

    张立位经常撒谎,常常是十句话里倒有六句是谎话,但是这一次他对刘国能说的却不是谎话。

    王二病了,病的确实不轻,而王嘉胤也病了,但是病的确实也不重。

    不过,张立位虚头巴脑的名声在外,他的很多话刘国能都是当着反话听的。

    说王二病了,刘国能当然是信的,因为他见过王二,而且王二还曾脸红脖子粗地骂过他,向王嘉胤进言说他刘国能是背弃过两个旧主的“三姓家奴”,所以他对王二印象很深,那深陷的眼窝,黑红的脸膛,不时的咳嗽,此时想来,让他记忆犹新。

    但是王二病有多重,那就不好说了,毕竟眼前这个张立位与左丞相王二之间也有嫌隙,盼着他病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而刘国能最关心的还是王嘉胤,若是王嘉胤病重了,那么自己就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在石门关跟官军主力死磕下去了。

    因为一旦王嘉胤病重了,神南峪做主的就是王二。

    就冲王二对自己的那个态度,自己也不能为他王二在这里跟官军打生打死的啊!

    眼下连着几天的仗打下来,刘国能麾下的人马之中十成已经损失掉了四成,而且还是相对能够拿得出手的四成人马。

    剩下的大多都是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

    今天幸亏老天爷开眼,关键时刻下了场大雨,让官军火炮哑火了,否则的话在那么轰击下去,眼前这座坚固的关城最终肯定会被轰塌的。

    这一点刘国能没有什么侥幸心理,他相信,若是官军的弹药足够,石门关早晚会被官军的火炮轰塌,他不是陕北流民出身,他是地主豪强出身,当然知道火炮的威力。

    何况一家子的亲信将领刘文贵和刘国成,已经数次来劝说他撤军,都不希望再打了,再打老刘家赖以立身保命的本钱就都丢光了。

    刘国能的脸色阴沉如水,一会的功夫变了好几次,一双眼睛似看而又非看地盯着张立位,让张立位心中直发毛。

    大雨下到当天晚上就减弱了,到了第二天,变成了淅淅沥沥、时大时小、时断时续的阴雨连绵。

    刘国能担忧雨停之后官军火炮继续轰击关城,而关城一旦坍塌自己将再也没有凭借,因此,趁着阴雨连绵之际,督促麾下人马开始在石门关的后面修筑营寨,预备万一。

    而关城东面的官军大营之中也是忙碌一片,有沿着大营周边挖沟排水的,有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忙着擦拭保养官军火炮的,有到山上继续伐木预备制作攻城厢车的,等等,等等,各有各的事务要做。

    而卢象升、卢元定、陈坦等人则聚集在李邦华的大帐之中,商量着下一步的攻城策略,这样的聚众议事已经搞过了一次,不过当时每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雨下懵了,也没人有什么好的主意。

    今天上午雨仍然在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李邦华再次聚焦诸位将领议事,不过这一次卢象升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所以议事开始之后,听来听去别的几位将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卢象升沉吟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阁部大人,天降大雨,我军火器暂时发挥不出效用,不过下官这里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比火炮轰击的效果更好!”

    李邦华等人见卢象升有了想法,当下都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卢象升说话。

    卢象升接着说道:“万幸我军存放的火药都在后营仓房之中,昨日虽然雨急风骤,但是火药保存完好,损失不大。所以说起来,老天爷仍然是站在我军这边的。

    “下官见朝廷官制手榴弹威力颇大,原想我军或许可以将手榴弹集中于一处,然后置于石门关城墙之下,或许可以将之一举炸塌,不过今日晨起,下官前去查看矿营火药,却又觉得,我军不若将储存火药的火药桶直接运至城下,将十数桶火药埋入城墙或者地基之中,同时点火引爆,威力或许要比集中使用手榴弹大得多!”

    卢象升说完这话,看着李邦华,而李邦华听完了卢象升的想法,当下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也是个法子!你能举一反三想到这一点也是不易。火药于我矿营虽然极端重要,但是在怎么重要,也是要用在平灭乱贼的事情上面,此举虽然略显浪费,但为了破城,未尝不可一试!”

    李邦华说完这个话,看向如今大军之中算是最懂火器应用的卢元定。

    卢元定知道李阁部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当下说道:“以卑职对迪亚士黑火药的了解,任它是什么样的城池,恐怕也扛不住这十数桶火药的威力!”

    卢元定话音刚落,李邦华当即抚掌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就用攻城车,掩护士卒抵近关城之下,掘开土石,埋入火药,若能今日破城,那是最好不过!”

    李邦华等人刚刚在大帐之中议定了下一步攻破关城的办法,正准备散伙各去准备,却突然就听大帐外面有人来报,说董学礼亲自带人前来面见李阁部。

    李邦华连忙传见,不一会儿,董学礼领着两个人匆匆进来,然后单膝跪地见礼,抱拳说道:“阁部大人,山西镇总兵官王国梁已经拿下了黄芦岭,这两人是王总镇派来的信使,带来了黄芦岭的军报!”

    董学礼语带兴奋地说完了这个句话,然后说道:“这几日吕梁山上一片大火,浓烟弥漫,正是王总镇等人的手笔!一场大火烧死贼军数万,王总镇可谓豪杰!”

    董学礼说完这话,尤自赞不绝口,言辞间对王国梁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李邦华闻言先是一喜,然后是一惊,紧接着就是恍然大悟,感情接连数日的漫天浓烟都是王国梁火攻黄芦岭搞出来的!

    当下连忙了董学礼递上来的军情急报,展开来看,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默然,不过当他最终看完王国梁的急报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万幸昨日天降大雨,要不然真是难以预料这场大火会烧到什么时候,烧到哪个地方去呢!只是可怜了这山中百姓!”

    李邦华说完这话,将手中信件递给了卢象升等人传阅,然后说道:“不过说到底,王国梁毕竟拿下了黄芦岭,贼首整世王下落不明,另一贼首飞天虎枭首,贼军整世王部两三万人灰飞烟灭,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是个大捷!”

    卢象升、卢元定、董学礼等人也随即说道:“阁部大人悲天悯人,不过山西王总镇火攻黄芦岭的确是一场大捷,可喜可贺!上报朝廷,皇上一定高兴!”

    李邦华虽是圣人弟子,讲究仁者爱人,不过他却不是腐儒,不会因为圣人说仁者爱人,就对流贼心慈手软,只是片刻的悲天悯人过后,很快就又恢复了杀伐果断,当下说道:“上报朝廷的事情不急,等诸位拿下了眼前这座关城,立下了与王国梁等山西镇将士一样的功勋,本阁部为你们一起上报朝廷,向陛下请功!”

    说完了这个,李邦华看着董学礼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带着你所部骑兵做好准备,或许午时之前,我大军就能冲过这个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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