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喜事

    柳安然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自女阁组建之后,各人皆有长可展。管账的管账设宴的设宴,带小孩儿的带小孩儿。或是大伙儿都心机算尽的疲了,这帝城也是前所未有的和睦。往日里一心扑在争宠邀宠上的嫔御们,如今有了许多事情可以做。

    暌违不见柳安然出门,大半年有一回见,陡然听得她提起选秀之事。众人才想起来,原来是身在内宫之中,还是不能免过这些妻妾琐事。

    选秀是选不完的,三年一选,好像割韭菜,一茬又一茬。以慕北易的年岁,再割十茬也是行的。柳安然身子不敌,便想要借此培养派系或壮大声势?枕春略是思忖,却觉得这也算是一着心酸棋。将年轻貌美的女子往心爱之人的怀里送,当初月牙爬床柳安然亦是气过的。

    如今却不得不服这个软。

    帝王之妻果然不好当。枕春顺水则道:“皇后娘娘果然宽仁贤德,臣妾以为然。”

    众嫔御见枕春不以为意的样子,便也懒懒地作了模样,齐声颂道:“皇后娘娘宽仁贤德。”

    柳安然面色稍霁,对慕北易道:“陛下以为如何?”

    慕北易逗着小怀凌正在趣处,有意无意敷衍应道:“按皇后说的办罢。”

    柳安然这才觉得心口的一阵郁结舒畅了些,匀匀吐出一口浊气来。

    其实人是已经看好了。柳柱国下了心思甄选,人选是柳安然母家王氏的小姐,鸿胪寺卿的女儿。鸿胪寺卿王显阳两个女儿,大的那个被枕春随随便便的一句“好姻缘”打发去了高棉国做山高路远的福昌县主,小的这个刚好及笄。

    小王氏年纪小,性子软,貌美才情都有几分。最要紧的是,柳王二家是姻亲,沾亲带故的,柳安然更拿捏得住。柳柱国在柳家与王家各宗各族里挑拣了十几个,才定下这个小王氏来。

    正如此想着,柳安然心头松了一口气。却见是枕春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来,祝了慕北易一杯酒。她笑意盈盈,声音软软:“选秀呢,是喜事。臣妾这儿,还有一件趣事要问问陛下呢。”

    “嗯?”慕北易凝神看来。

    枕春狡黠一笑,只将那酒轻轻碰唇,一沾即离:“臣妾闻听新晋的雁北都护府大都督嵇将军,如今似是乐京谈资中的一位红人。早些时候听宫娥们说,陛下为彰这位嵇将军的功勋,特意在乐京赐下了将军府呢。”

    “嵇卿,他是庶民出身,不矜不傲却骁勇。”慕北易想了想,也是庶民出身最是放心。他端茶浅呷一口,“雁北一战,功勋最盛,少年将军很是难得。据说嵇卿曾是你次兄麾下历练出来的,十一娘问起他做甚么?”

    “正是他曾是二哥哥麾下的将士,故而有所耳闻。”枕春掩去眸中哀愁,只换笑颜来对,“这及冠之年便功勋累累,又是大都督,少年英才自然觉得稀奇。只是……不知可有婚配?”

    玉兰在枕春身后听得陡然一震,险些把小怀凌的奶壶给打碎在地上。

    小怀凌伸出小胖手扑腾了两下,吐了个奶泡泡。

    慕北易乍听此话,却朗笑起来:“倒把你们一个个闲的,原来在此处等着。嵇昭邺无有婚配,亦无高堂,闻听是孤身一人。”他涎眉戏谑道,“前两日,雅妃也来问过此事,还说家中有个表侄女待字闺中。”

    雅妃教说得莞尔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拿臣妾说趣。那嵇将军是二品大将军,陛下如今重用。臣妾家中算不得高门大户,也不过偶听着此事儿,着此一问罢了。”

    “嗯。”慕北易颔首扬眉,“嵇昭邺此人是个将才,但不擅交涉言谈,听说那将军府赐下,他便一人独住着。偌大个院子,没人打理,左邻右舍俱是亲贵王侯,全是亲眼所见。这几日午朝之后,薛太傅、温尚书、谢侍郎……倒也有几位来探过朕的意思。”

    枕春心说,这小子如今倒是个热饽饽。薛家温家还真会看菜下饭,这便想截胡?常言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岂能让你们占了咱们玉兰的便宜,便盈盈笑着,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个甚么意思?”她撑着下颌,勾起嘴角。

    慕北易被枕春笑得一迷眼睛,戏谑道:“朕政事繁琐,并无心思顾及这些。天下姻缘朕若要一一过问,那要烦恼到何时。难不成,你族中亦有姊妹及笄,想说这段姻亲?若明皇贵妃所求,朕倒可御笔亲赐一段良缘。”

    枕春还没来得及答话,玉昭仪抢白:“陛下说起此事,臣妾家中倒有个小妹妹,二八年华最爱舞剑,与嵇将军很是般配呢……”

    枕春不禁掩唇笑起来:“如此看来,这新雁北将军果然是个红人,各处亲贵都觉得是位金龟婿。”心中却想,恐怕要先下手为强,只道,“臣妾家中倒无有小妹及笄,不过也是着此一问。原是那日臣妾胎动诞下五皇子时,大雪纷飞,十分危急。多亏这嵇将军策马带着臣妾身边儿的玉兰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说来,嵇将军倒是有恩于臣妾和怀凌了。”

    “恩,他有上表此事,应是记他一功。”慕北易回忆道,“你诞怀凌,嵇卿还从前朝托进来贺礼。”

    “嵇将军是外臣,臣妾见得少倒不大熟稔,月中也不方便。”枕春浅笑,“便是差了玉兰去前庭嵇将军处取了贺礼。臣妾倒觉得……他二人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哐当一声,小怀凌的奶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玉兰耳根烫得好似要烧起来,只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慌乱道:“娘娘……陛下?”

    柳安然乍听明白枕春的意思,直觉不可思议,失笑:“天下都是男子提亲女子应礼,哪有明皇贵妃这般乱点鸳鸯谱的。何况嵇将军二品大都督,玉兰不过是个……”

    “玉兰能做点心,烧好菜,浆洗衣物还会看账本。”枕春打断柳安然的话,“她勤快勇敢,心细如尘。哪有甚么配不上的?陛下亦说了,嵇将军无有亲眷高堂,自然不计较那些。何况嵇将军这又与玉兰有过数面之缘。”

    柳安然有些错愕,浑然不知枕春唱的这是哪一出。嵇昭邺如今手握雁北大权,虽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庶民出身,但也是新贵大将。倘若安家死了一个安灵均,转念想要抱住雁北的军政势力,挑选个体面尊贵的族女去说亲岂不更好。这……这……说一个容貌尽毁的婢女给大将军,是做侍女还是婢妾,究竟是何意思?

    慕北易却去看玉兰,见得眼熟,啧然一声:“是她。”

    “那年栖云轩大火,是玉兰一己之力替臣妾受那烈火焚身的苦。”枕春轻声叹谓,“倒是个大姑娘了,只可惜为了臣妾耽误少艾年华。闻说嵇将军倒是不怕见玉兰的脸,还赞她勇敢坚韧。想来将士与寻常人自不一般,不取于相才能见得真心。”

    “竟有此事?”慕北易略撑身起,也觉奇妙。

    “不过是数面之缘,臣妾见他二人倒很合得来。”枕春嫣然笑道,“不是听说嵇将军不擅交涉言辞,倒是给玉兰说了许多雁北的风土人情。”说着轻轻品一口甜汤,“这样的事情,臣妾本也是不知的,偏偏竟在玉兰的妆奁中偶然见得一枚邺字玉佩,才恍然猜得此事。玉兰性子内敛沉静,她最是持重,是断然不肯说。若非臣妾偶然得见那玉佩,恐怕一段天赐良缘便无缘再续了呢。”

    跪在地上的玉兰被枕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骇得瞪目结舌。

    慕北易听她如此徐徐道来,微微眯眸。将军娶宫娥,既是美谈也是美政。他巴不得全天下的重臣都与庶民联姻。如此天家独大,再无朋党之争,也无需担心世家势大遮天了。他将趁酒微醺:“那也要看嵇卿自个儿的意思。”

    枕春见慕北易不放心上,索性嗔声软气道了句杀手锏来:“陛下,依了臣妾这一回罢……”

    “好好。”慕北易颔首,“朕便亲自问问他。”

    这就……说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宫女竟被她安枕春说给了二品的雁北大都督。柳安然仿佛要怀疑自己如在梦中。说一个宫女给将军做甚么,不能连势也不能结姻亲。即便成事,安家也得不着半点好处。

    柳安然猜不透安枕春,只见得慕北易宠溺她的模样,心里一口气提上来,有些闷得厉害。

    “咳咳……”柳安然心神稍定,想起桃花嫁作应国公夫人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威胁。便强打精神,说道:“既是如此喜事,诸位姊妹们也要加餐才是。怪是本宫卧病时久,不知这许多新鲜。”说着对着扶风郡主殿选的餐食谱叠指道:“便先添这一道酒酿赤豆元宵,颜色喜庆又热乎,给大伙儿暖暖胃口。”

    “回陛下、皇后娘娘。”娇贵仪叶氏闻此声,缓缓站得起来,又添一句,“明皇贵妃娘娘。”她手按小腹,“酒酿赤豆元宵固然可口,嫔妾却不敢受了。”

    枕春眉心一动。

    “嫔妾已得两月身孕,不能吃酒酿了。”娇贵仪说话温软,媚态横生。

    柳安然被枕春堵的那口气还未顺出来,乍听此事,猛然引来一阵急促咳嗽。

    “当真?”慕北易是很欣喜的,拂袖唤赏。

    娇贵仪轻软一笑,乖巧坐下:“两位太医都诊过了,想来是千真万确的。嫔妾的身子寒,月信时准不准,故而这两月余了才知晓。还请陛下、皇后娘娘、明皇贵妃娘娘无怪。”

    枕春自然无怪,她巴不得大伙儿都去给慕北易生孩子,好落得清闲。娇贵仪却是聪明的,枕春抬举她一次,她便也承这恩。如今谢恩不仅要谢帝后二人,偏偏多谢个明皇贵妃出来,是帮着枕春把位同副后的摄理之权给坐实。

    娇贵仪心思玲珑、恩宠不衰。她出身门户小,野心也不大,但懂得如何以这媚骨姿容为家族博出路。这也算得一种女子隐晦的坚韧了。

    枕春嘴角噙笑:“如此大的喜事,哪里还说这些生疏话儿。你快快坐下,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再添。可有害喜之症?爱甜爱酸?”

    娇贵仪摆摆头,乖巧坐了:“承蒙明皇贵妃拂照,都好,倒不闹腾呢。”

    扶风郡主听得更是难受,捻酸道:“娇贵仪与丽贵仪素来都是双入双出侍奉陛下,如今丽贵仪病着,娇贵仪便有了身子,这还叫什么宛如双生。”

    娇贵仪自是聪明的,不在这风口浪尖多说,只道:“子嗣之事嫔妾哪里说得准,恰这个时辰来了,便是天赐福分。”

    扶风郡主一听更酸楚,说着也是鼻尖红红眼眶润润,自顾自拿那酒酿赤豆元宵满满一碗来吃,心中有气,吃味道,“娇贵仪还作这娇柔姿态吃不得酒酿。”

    玉昭仪轻笑一声:“荣德妃娘娘不知为人母的苦,这人若得孕了,的确是有许多忌口呢。”

    “娇贵仪身子贵重自然不必多吃。”扶风郡主撇撇嘴,张口便要喝那酒酿,“身娇肉贵便回去养胎,本宫自然不知为人母的苦,也不需要玉昭仪提点。索性……呕。”

    诸人都看傻了。

    扶风郡主一口元宵还没进肚子里,便扶着几案恶心得昏天暗地。少顷舒适些了,起身斥道:“本宫掌选的菜谱上说了这酒酿赤豆元宵不得多加蜜糖,如今怎么闻着便甜得腻人!都要与本宫过不去吗?!”

    枕春霎时明白了什么,忙唤:“快……那什么……快传太医。”

    扶风郡主闻枕春如此一声,也愣在原地。

    太医来得及时,伸手一切。扶风郡主,亦是有了!

    一时柳安然的急咳变作了鸣喘,刚刚养好两天的病,白帕子一捂,竟又咳出了血丝了。九侍十八婢又忙不迭地将皇后娘娘送回凰元宫去,要济安坊的药材流水地往宫中送来。

    枕春望着柳安然病怏怏地被扶出长歌云台,又看着慕北易一日双喜的展眉神色,再看看扶风郡主脸上带着红晕的欢喜。

    她悄悄捂了捂嘴。怕不是开光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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