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树湾的宅子里住着的，是曾经闻名皇城的花魁月弯弯。
而秘密替月弯弯赎身的不是别人，正是本朝天子宣堌。
甘沛霖看着甘婉雲，不禁勾唇：“妹妹知道的真不少呢。”
“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知道的太多，反而心里的顾虑就多。”甘婉雲饶是叹气：“若这件事被揭穿，甘府自然不会再有安生日子。只盼着大姐姐选到合适的郎君，以免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缠身。”
看她说的诚恳，甘沛霖微微一笑，没再吭声。
“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马车才在甘府门口停下，就看见羽林卫提着明晃晃的护卫刀。
也就是说，今天发生的大事，还真的和甘溥洋有关。可是她甘沛霖根本就没点头，让陈锐捅出这件事情去。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陈锐给的那样铁证还在摘星楼藏着。该不会被这么搜出来吧？
甘沛霖正担忧，里面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甘老夫人、甘夫人。”
甘老太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强撑着精神应对：“你是何人，所谓何事，要光天化日围我甘府搜查？”
“老夫人切莫误会。”首领恭敬道：“我们只是奉命来甘府走一趟，替甘府少将军取些东西。”
“溥洋在哪？他为什么自己不回来取？”甘老太不悦的问，眼神里充满担忧。
“少将军与大司马正在宫中陪皇上处理政事，不得空。”首领微微拱手。
“母亲。”沫妍青看着甘老太身子有些晃，连忙上前扶了一把。“您没事吧？”
甘老太神情严肃，轻轻摇头。
“你们还要多久？”沫妍青语气有些急躁：“我母亲身子不痛快，得赶紧进府传御医。”
“马上。”首领垂首：“还请老夫人稍后片刻。”
话音刚落，里头的人便捧了东西出来。东西搁在一个锦盒里头。
甘沛霖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
“找到了？”首领接过锦盒，只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
“在哪找到的？”首领问。
“摘星楼的内室。”侍卫恭敬回答。
“摘星楼？”沫妍青和甘老太异口同声，目光齐齐落在甘沛霖身上。
“不是说替溥洋取东西吗？怎么会去了摘星楼？”甘老太绷着的脸上，神情更为严肃了。
“回老夫人的话，是为着少将军曾提过，说有什么钦犯好似是混进了甘府。”首领也是一脸的严肃：“听说就是去了摘星楼。我们必得过去看看才安心。除此之外，也就只进了名禄院，再没踏足别处，这一点，可以请老夫人和甘夫人放心。”
沫妍青眼神里透出怨怼，恶狠狠的瞪着甘沛霖。“就没有一刻安宁。”
“敢问摘星楼是府中哪位的居所？”戍卫首领拱手算是恭敬。
“是我。”甘沛霖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
“您是……”首领并不认识她，必得多问一句。
“甘沛霖，甘府嫡出长女。”
“原来是大小姐。”首领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既然东西是在您的居所找到，就请您随在下入宫一趟，当面向皇上解释清楚。”
“什么？”甘老太不禁一惊：“到底你们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居然还要带走老身的嫡孙女。”
“老夫人切莫担忧，只是入宫面圣而已。”不该说的话，首领自然不会说一个字。
“那容我去换身衣裳。”甘沛霖想见见脆芯，问清楚这些人是直摘星楼搜出了这东西，还是另有缘故。
“就不必了吧。”首领直接拒绝：“无谓让皇上久候。更何况大司马与少将军也在，必然不会有什么不妥。”
宫里已经有这两个人被皇上扣住了。现下又要带甘沛霖入府。
甘老太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戍卫毕竟皇命在身，她也根本就拦不住。“那容我叮嘱两句。”
“老夫人请。”首领总算是答应了。
“祖母。”甘沛霖惶惶不安的看着她，显出了应有的惶恐。
“别怕。”甘老太握着她的手，道：“有什么话，如实禀明圣上。你父亲和兄长皆在，必不会有事。唯一一点，你的规矩代表着咱们甘府的规矩，可万万不能在宫中失仪，白白辜负了你母亲的教诲。明白吗？”
“沛霖明白。”咬了下唇瓣，甘沛霖凝重点头：“祖母放心。”
这时候提及她的母亲，甘老太是想告诫她，无论今天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甘府。
“能不能让留兰陪我去？”甘沛霖望了一眼那侍卫首领，眼神明澈又充满慌张。
首领没想到拒绝的理由，便点了头。
上了马车，甘沛霖紧紧握住留兰的手，蚊音问：“陈锐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绝不会有闪失。”这点信心留兰还是有的。
“那是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的？”甘沛霖实在想不通。
“大小姐别怪奴婢多事。”留兰警惕的望着马车外，声音也是微乎其微：“到底锦盒里是什么？”
“肚兜。”甘沛霖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
“肚……”留兰不禁诧异。
“那是当年月弯弯当选花魁当晚所穿的，上面绣着一弯新月，一朵洁白的牡丹花，花瓣沾染了红痕。相传那晚夺魁的公子，一掷万两黄金，促成了月弯弯的花名。”甘沛霖心头微紧：“当时整个皇城风靡了好一阵那图案的肚兜，许多管家小姐都背地里让人照样子缝制。可她自己的那一件，是用最好的月光线所绣。在阳光下，线是会变色的。”甘沛霖凝眸：“月光线的染织手法早就已经失传，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
“那一个花魁怎么会有？”留兰不解。
“皇室什么好东西没有。”甘沛霖与她对视一眼，没再往下说。
“也就是说……”留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的极快：“大少爷这次得罪的是……”
甘沛霖点头。
“那您这次入宫岂不是凶多吉少。”留兰吓得脸色发青：“这可不行。大小姐，奴婢得想办法救您。”
“你先别慌。总得看清楚宫里的局势。”甘沛霖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就算甘溥洋蠢，真的疑心那晚摘星楼的人抓了他的痛脚，他也没必要让羽林卫来搜府啊，拿住切实的证据，对他来说就是死罪。他怎么可能这么蠢。
“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把甘府都算计进去了……”
闭上眼睛，甘沛霖陷入了沉思。到底是什么人，对整个甘府这么大的仇恨。从前也没察觉有这样的人。如今想来，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因为父亲手里还有权势，对甘府巴结的人总要比捅刀子的人多。
会是谁？
甘沛霖一点点的捋顺脑子里一团乱麻，终究也没个结果。
“到了。”首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大小姐，请下车。”
留兰先下了车，随即扶甘沛霖。
“劳烦公公领路。”首领拱手。
一个穿着紫衣的宦官点头：“这位小姐，请随咱家来。”
“劳烦了。”甘沛霖与留兰随着他慢慢往里走。心情到底是有些沉重的。
从下车的地方，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走进一座气派的宫殿。可当时甘沛霖根本就没心情去看这座宏伟壮丽的宫殿。她只是思考着将要发生的事。
“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让甘沛霖身子一颤。她从来没觉得姜域的声音像现在这么好听。
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时，甘沛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姜域转而去问领路的内侍监。
“这是从甘府带来的人。皇上正等着召见。”内侍监自然不敢隐瞒，答的痛快。
“皇上传召？”姜域从甘沛霖脸上瞧出了不安的痕迹。这倒是难得。她从来都像个时刻准备蜇人的小蜜蜂，鲜少能可怜巴巴的当一只小白兔。
“你去便是。我在这里等你。”姜域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在告诉她，她一定能平安的走出来吗？
甘沛霖略点了下头，没再吭声。
宦官这才领着人继续往里走。
“甘府出什么事了？”姜域不悦的问身边的随从：“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来禀告。”
“主子恕罪。”随从阴沉着一张脸，有些委屈的说：“才送进来的消息，说羽林卫围了甘府。可当时，主子正在书房里等候皇上。属下不甘贸然叨扰。方才正要禀告，您就已经遇见甘小姐了。”
“你还有理了。”姜域不悦白他一眼：“到底什么事？”
“这个……”随从摇头：“只晓得皇上扣下了大司马和少将军之后，便这么下了旨意！”
这下姜域可真是糊涂了，什么事能把她给搅进来。
“赶紧去查。”
“是。”随从立即退下。
姜域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甘沛霖身影消失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不安，哪怕自己身陷险境，可现在，心里的不安像一支突入起来的冷箭，就扎在那，让他难受。
不遇到事情的事情，竟也不知道她扎在他心里，这么深的地方。
甘沛霖……
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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