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已至八月中旬,梁津自从移营至交趾山林后,营中兵士减少了在烈日下暴晒的几率,疾热立马有了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虽然还时有兵士晕倒致病,但比之前些天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再加上军营中的医师悉心调理,很快第一批得病的兵士已经可以回到军营为战,使得梁津众人的压力顿时减弱了许多。
这些天众将领的伤势也渐渐痊愈,多次受伤的姜鸣也得以恢复全盛状态,但战事暂歇,姜鸣也是闲不下来,在山林中立了个台子,供各营兵士比斗学习武艺,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姜鸣与几名统领在切磋比武。姜鸣即位新的统领,号为九统领,但更多的兵士愿意将之视为武疯子,因为他的战斗似乎在这几次就没有停歇过。
每日正午,扛着方辕长戟出营,叫上闲暇的统领,来到这里便是依仗着自己的身份驱散其他的兵士,一顿狠斗。虽然不至于生死相博,但却是拳拳到肉,招招逼仄,打得触目惊心,即便是那些兵士也是极为害怕真的打出伤势。
一开始林寒、蒙阆、罗湖轮流跟姜鸣比斗 ,几乎就是姜鸣一天上七八次,但是其他人上去一两次,若是实在没有人陪伴,姜鸣将拉着林寒继续与他比斗,一开始众人都是觉得厌烦,毕竟面对那般凶狠的招式,他们必须拿出全力来应对,在这酷暑打得浑身是汗都是不太舒服。但是随着比斗的场数多了,他们便能感受到比武所带来的些许好处,不仅可以锤炼自己的战斗技巧,并且学习对手的作战方式,从而精进武学有所得益。
尝到好处之后,罗湖几人便是争着互相比斗,与姜鸣的七八场之后,其他人也会在闲暇时候来到这里,与其他人优势互补,并且锻炼出了极高的默契。这样一来,本来不愿意与姜鸣这等莽汉战斗的楚泓也加入了战斗,并且在每日的战斗中停不下来,梁津受到这般启发,隔一两天便会来此大战一番,直到汗水淋漓才肯停下。甚至那本来在营帐中该与楚泓嘻闹的环子鱼也走出了军营,她本身也是八段人位巅峰,比起林寒众人完全不逊色半分,如此众人又接受了一种新的作战方式,互相比斗熟练之后,更是有了更好的收获。
峎不甚是立起台子之后第一个与姜鸣作战的人,原因是他当初来到卧华山军营便是寻找姜鸣比试,但姜鸣却一直重伤不愈,无奈之下才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次比斗峎不甚拿出了极强的能力,甚至动用了之前在江城姜鸣没有见过的招式,但是他还是输了。
本来料想峎不甚得到这场比斗的胜负之后便会离开,但是他竟然完全不认输,并直言再给他机会,总有一天会战胜峎不甚。姜鸣也曾想过拒绝,但一开始那几日无人与他比斗,他只能将峎不甚叫上继续打斗。峎不甚慢慢熟悉姜鸣的戟法,姜鸣也渐渐从峎不甚的枪法之中得到新的领悟,真可谓是合百家之长。
八段人位名为“衍武”,意义在于创造武学中的技巧,众人在比武台上每日切磋锻炼,便是在暗中精进着自己,不止是姜鸣,每个人似乎都从这般观战、亲自上阵、总结领悟经验的过程中学到了自己的东西,他们相信,只要给予他们充足的时间,他们必然能够将这些东西变成自己的道,这便是武道最为凡俗的解释。
这日姜鸣在台上连战十一场,终于精疲力尽,在最后一局输给了林寒,心中不甘,但是力气已经跟不上了。他苦笑地躺在一边草地上,随即便有着两名兵士走上前来,送来了水与食物,姜鸣抬眼看时,却是林寒新选的副将,一人叫做童佑,一人叫做钟会。
姜鸣调笑道:“怎么是你两人送水?现在都是副将职位了,总要摆出些谱子出来吧?”
童佑道:“九统领说笑了,我们虽然现在达到了七段人位,但是资历尚浅,军中事务也多,可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们摆谱子。之前给统领送水的兵士轮班去了,我们现在闲了下来,也想观摩一下统领们的战斗,并且学习学习,所以我们便自作主张来了。”
姜鸣啧啧称赞,林寒挑选的这两日原本都是六段武者,但是在担任副将不久,竟然在姜鸣几人这浓郁的武学比斗之中得到了熏陶,更加上林寒的悉心教导,竟然是很快地突破到了七段人位,成为这军营新任副将中最先达到七段层次的,及时弥补了营中中坚力量不足的缺点。
姜鸣接过水和食物,便是一阵狼吞虎咽的摄食,他今日从早上过来便一直呆在这里,午饭也是在这里吃的,经过了这般高强度的消耗,腹内早已是饥肠辘辘,虽然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足以使得他得到最好的能量补充。
姜鸣见童佑与钟会二人颇为入神地盯着场上比斗,此时正是林寒与峎不甚交锋,两人都是善于使枪的武学大师,两人交手互有往来,真正是打得难分上下。姜鸣暗道:“按照道理来说,林寒应该在枪术上胜出峎不甚许多,但为何交锋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而且看样子竟然是峎不甚占据着上风?等等,林寒似乎在等待着时机,他想要做什么?”
却见林寒与峎不甚交战甚酣,峎不甚连刺七八枪,俱被林寒当下,也就在这时,林寒察觉到了战机所在,猛然刺枪入地,掀起一抹沙土,峎不甚为了防止被偷袭,急忙闪身退后,但是他竟然察觉到身后有着一股难以阻挡的杀气,正当他回头之时,那杆银白刹螭枪已经从他的耳边穿过,裹挟着一股疾风与无尽的杀意,等到他反应过来,林寒的身影已经再次来到了他的身前,枪尖向后缓缓收回。
峎不甚没有疑问,林寒方才那一枪若是真的想要刺出来,恐怕他现在的胸口便会多出一个血窟窿,虽然只是擦过他的耳边,但他仍然感受到了那股难以阻挡的气势。他低声道:“很强的一招,我完全没有看清楚你是怎么来到了我的身后,那刺出的一枪也是速度极为骇人,即便是我正面阻挡也不可能挡得住,你之前故意落入下风,便是在等那个时机?”
林寒笑道:“是这样,这一招也是我不久前才领悟的,并不怎么熟练,至于是怎么施展的,我却是不能告知了,我们暂且歇息歇息,等休息一会儿,在天黑前还能再战一场。”
峎不甚道:“好主意,说出来却是没有什么意思,我峎不甚并不是输不起的人,等下次我再战定能发现你招式中的漏洞,到时候是赢是输就不再是你决定了。”
对于峎不甚的爽朗干脆,林寒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豪气,握着枪杆拱了拱手,道:“求之不得。”
两人下场之后,兵士分别送上了食物与水,姜鸣也趁机凑过来,朝着峎不甚道:“这十日有余你一直呆在这里,美其名曰与我们切磋身手,实际上似乎并没有其他作用,你先前可是说过只是来找我一战,现在目的也完成了,竟然却赖着不走了,你是什么意思?”
峎不甚稍有怒意,愤愤不平地道:“好歹也是相识一番,你说话怎这般无礼?要不是当初我帮你毁掉三元山的硫火弹投石器械,江城早便是没有了,还能让你英雄救美?现在我虽然输给了你,但是并不保证这一辈子都胜不了你,现在三元山之事已经完结,我心中再无牵挂,我就不信,再来三年还胜不了你?”
听得峎不甚这般表态,姜鸣与林寒相视一笑,姜鸣先前那般说话也并非是故意激怒峎不甚,而是在林寒面前揭示他留在卧华山军营的目的,也算得上是给峎不甚一个正当的理由,这一点峎不甚算是表述清楚了,但是姜鸣却还没有说清楚。
姜鸣将手搭在峎不甚的肩膀上,将之带到了边上,私自窃语道:“峎不甚,既然你选择留在卧华山,那我便必须给你说清楚了,先前你救我两次我记在心中,但是我本来就不算是卧华山的决策人物,所以没办法决定你是否留在这里。先前如你所说,你既然现在有了留下的目的,那我便必须与你约法三章。”
峎不甚此时才听懂姜鸣的意思,原来他是害怕自己来到卧华山军营捣乱,便更为恼怒,道:“姜鸣,你这混蛋没有一点人情,先前救你是我自愿暂且不说,好歹在江城都是同生共死地闯荡过一次,虽然不足以博得你的好感,但我想着至少能留下些情面吧,可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为梅小姐喜欢上你这种人感到不值。”
姜鸣笑道:“先缓缓,别太激动,我也就这些脾性了,你要是不服只管来跟我打就是了,不出手杀你便是我最大的情面。至于你救我的恩情,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但不与卧华山任何人有关,也不跟梅家小姐有关,今日你选择留在这里,便需要有个卧华山的身份。”
峎不甚皱眉道:“什么身份?”
姜鸣道:“做我的副将,或者其他统领的副将都可以,这便是你留下来的理由。”
峎不甚冷哼道:“原来是想要拉我入伙,你这倒是好算计,为自己的职位找便利,还能将我留在你手下做苦力,虽然我本意是想多一些磨砺,但不想要被人当作枪杆子使,三元山被卓朝嵩利用这么多年,我并非是当初的无知青年了。恕我不能奉陪,既然此地不能留我,我离开就是。”少女同学网
“哎哎哎!”姜鸣有些语塞,急忙拦住峎不甚,苦笑着道:“你这处事倒是雷厉风行,我怕你了,实话说,卧华山军营现在需要你,既然你愿意留下,我便顺势给你个职位,这算是我的有一个请求,你考虑考虑?”
峎不甚突然怪笑一声道:“果然是这样,没有想到你离开江城之后是越来越狡猾了,还想直接征用我给你做苦力了,若不是我稍微用一些手段,我还就真的要成为你的下属任你摆布了。”
姜鸣尴尬一笑,道:“这不是在军营里面血的吗?若没有一些手段,仍然像以往那般,只怕这军营也是容不下我。”
峎不甚道:“那行吧,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暂且留在这里吧,既然想要让我帮忙,那我便给你这个面子,要做你的副将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有一日我打败了你,我要做主你来做副。并且你要给我写一封信,作为向梅小姐证明我打败了你的证据。”
姜鸣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道:“这也算是受了你的人情。只不过,我想要问一件事,我现在可以肯定你对梅雨柒是真心的,只是,你确定你击败了我便能得到她的心意吗?”
峎不甚转过身去,眼神瞬间有些飘忽起来,以往铁血冷漠的模样突然变得极为柔情落寞,只是低声道:“或许,是不会吧!梅小姐并不比其他女子,她若是会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改变自己的想法,或许就不是江城梅雨了。她喜欢上了你,你真是幸运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走进了她的心里,而我却是充当了那个恶人,给你制造了条件,这是我的错误,也是我的罪行。因为我她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男子。”
姜鸣嘴唇轻动,但似乎也是有些感慨,但看着峎不甚竟然没有能说出半句话。
峎不甚接着转过头,将长枪扔在一边,道:“你真是幸运,听说梅小姐从来没有喜欢过异性,她今年十八岁,自梅恒前些年死后一直是那般冷漠模样,也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会温和一些。我离开之前曾经找过梅宽聊过,他说,你在江城的那段时间,是她最为欢悦的一段日子,你走之后,也是她最为落魄的时候。我没有你这般幸运,我终于遇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子,但是却没有办法博得她的真心,因为我始终只是一个抹不去污点的山匪,不知双手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她不可能会选择我的。”
“可是,我并不甘心啊,就像是当初那样,我明明知道,弟弟落在卓朝嵩他们手中有死无生,但是还是选择他还活着,并且为三元山战斗了那几年。我后来特别后悔,如果我没有意气入山林,便不会遇到卓朝嵩;如果我当初没有拦路在渊流道路,便不会丢失那最后的希望。梅雨柒,我相信了一见钟情,但也相信了,那是没有结局的感情。”
“峎不甚,你……”姜鸣声音有些呜咽,竟然是有些不忍。
峎不甚朗然一笑,轻哼一声,似乎是带着不屑与傲娇,似乎是冷漠与绝情,但是他习惯了言语中没有情绪,缓缓道:“人啊,总归是要有些念想的,我总归是存在些一些期许的,就像是我待在梅家,就像是我来到这里找你,都是想要给我自己一个努力的理由,我如今想要的很少,独独只有梅小姐的认同而已。”
姜鸣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道:“我突然很想支持你,虽然我觉得你配不上梅雨柒。”
峎不甚道:“但我觉得你配得上,如果你愿意前往江城,我愿意放弃我的想法。”
他是认真的。
天下最好的深情,便是希望心上人可以更幸福。
姜鸣摇了摇了头,道:“似乎是不可能的。”
峎不甚摆了摆手道:“那我便继续努力吧。实话说,每次看见你对于梅小姐的这般态度,我都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姜鸣淡淡一笑,道:“我自己也是这般觉得,现在的我,着实有些太讨打了。”
不管是梅雨柒,还是木青岚,亦或是申夷忧,他都感受到了许多的愤怒,对于自己,他总有着许多难言的愤怒。即使他做的那些事,很多都不能算作错误,可就是让人觉得愤怒。
姜鸣暗想道,若是能补救便好了。
可是,除了对申夷忧的愧疚,他对于其他人都不亏欠什么,补救也没有了意义,那又能做什么啊?
峎不甚提枪离去,他的思想很简单,虽然他也是纯粹的武者,但过得却比自己舒坦多了。
林寒走过来,道:“你们谈完了?结果怎么样?”
姜鸣道:“他愿意留下来,算我承他的人情,如此一来,我就欠他许多了。”
林寒调侃道:“你还是慢慢还吧,对此可别想分担给我了,我还要管理军营。”
姜鸣微微苦笑,道:“那都没有什么,现在我们这种比斗的形式效用极为可观啊,你方才施展出来的招式也是在磨练中形成的吧?还有最近我与罗湖的占式,似乎也是越来越娴熟,蒙阆的刀法也是愈发让人感到恐惧,梁津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但是却对于我们的武法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还有楚泓专注于矛法,也有了许些进步,环子鱼的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已经愈发地接近有了宗师风范,在战斗中全然不输我们。”
林寒却道:“这些还都在其次,倒是一段不错的经历,而且我们之间的战斗更为默契了,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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