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倦衣紧紧地攥着帕子,怒眼圆瞪,朝婉霜喊道:“婉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婉霜泪眼婆娑地瘫坐在地上,仅是自己一个劲的抽泣,并不回复秦倦衣的问话。
秦倦衣又急忙反驳道:“婉霜必是受他人指使,柔姨一向宅心仁厚,散财布施,有时剩下的月钱比侍女还少,又何来银两购买毒药!”
一旁的白胖大汉晋力此时终于插得上话,他一边摇头摆手一边说道:“这么说就不对了,‘玄玄生死劫’一粒不过十两银子而已,毕竟刺客杀手、鸩毒等等都是此药的‘代替品’。”
“虽说,此药产量不多,但,也不是所有的客人皆会选择购买此药。”
“倘若一颗毒药便能卖出天价,那我也不用日日早出晚归的摆摊,不是吗?嘿嘿嘿……”
在拜累眼里,秦倦衣此番作为,就是无力的反驳与抵抗。
根本无需理会。
他兀自向将军俯身行礼,缓缓开口道:“将军,此案已审清,涉案两人你要如何处置?”
将军神色憔悴,手抚心胸,气若游丝地问道:“按照白秦律法应当如何?”
拜累对答如流,“按照白秦历法,害命之人应当以身抵命,知情不报者、帮助行凶者则要先处以打五十笞杖之后收监二年。”
随后,拜累又继续说道:“不过,法理之外还存人情,白秦律法也规定了,家族纠纷的处理方法以家规为先,若家主不想以家规处理,再以白秦律法来论处。”
“嗯……”
将军答应了一声,便皱眉阖目,谁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婉霜则一边向将军磕头,一边哭求道:“奴婢只是一介仆者而已,一向是主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想要害任何人,请将军从轻发落。”
将军沉目启唇。
“你无话可说吗?”
他虽未指名道姓,但在场众人,皆知他在对谁问话。
他还在等待解释。
秦旖柔犹如孤高之寒月,冷然而道:“我没有加害许夫人,许夫人身亡我亦感遗憾。”
“至于,婉霜的指控,我没有做过。”
“其余的,我无话可说。”
见秦旖柔眼沉霜露,不再辩解,母子连心,周伶墨深深感受到她母亲心中的痛苦。
至今,他仍然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般演变。
他不相信她的娘亲会陷害许夫人,亦不相信婉霜受人指示,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他人。
他无法再沉默了!
周伶墨满心焦急地对婉霜说道:“婉霜,我相信你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做过的事情不能随便承认!”
婉霜微微一愣,心想可惜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她无法回头。
婉霜哭着别过头,回避周伶墨如同碧溪般清澈的眼神。
“就是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不能乱说,所以,奴婢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周伶墨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心中、脑中一片混乱。
坐在上位的将军蚕眉冷竖,丹凤怒瞪,掐着椅柄,好似再使劲,椅柄便会被他扯断.
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先将她先禁足,非有特令不得出,之后,再发落。”
之后再发落?
这是什么意思?
之后,是什么时候,发落,又是要怎样发落?
薛宝荆眼见将军尚没有将秦旖柔送入牢狱的意思。
秦旖柔心急如焚,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暗自按下。
“至于婉霜——”将军眼神一凛,沉声说道:“便按照家法处置后,逐出将军府。”
“都退下吧……”此时此刻,将军只到无尽的疲倦朝她袭来,他不想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也不想应付任何人,任何事.
他的声音沧桑又寂寞。
听罢将军吩咐,拜累心中欣喜,率先行礼道:“既然,案件已经处理完毕,那……也到了下官告退的时候了。”
将军阖眼点头,拜累便带着他的师爷衙役与毒药商贩“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将军府。
而账房小橙则听从将军的吩咐,将婉霜带下去受刑。
见周伶墨等人仍旧一动不动,将军再次沉声说道:“都退下吧……”
见将军的态度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周伶墨与秦倦衣心情复杂地扶着秦旖柔离开了议事厅。
夜色凄凉,满池碎荷,红楼听雨声。
烛火摇曳,一室昏光。
秦旖柔伤神过度,旧病复发,先是上吐下泄,尔后又微微发热,秦倦衣与婉香正忙着照顾她。
见到这一幕,那种无力无能的感觉又再次袭卷周伶墨一身。
他在心里不停地劝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证明母亲的清白,但同时,他也清楚的了解到……他与秦倦衣的力量太过薄弱,同时,他们又与秦旖柔的关系密切,所以,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辩解,从外人的眼里看来,都只是在为秦旖柔脱罪.
该怎么做才能打破僵局?
.
嬛妹!
去找嬛妹,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周伶墨来不及多想,拿着油纸伞冲出了“洛香阁”,留下满堂疑惑不解的众人。
他怀揣着希望,奔跑在前往“席露轩”的路上,越是奔跑,心中的杂念就越少,越是专注,越是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随着心思沉定,周伶墨前往“席露轩”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了.
他的心中正陷入天人交战.
嬛妹说过,她需要在“席露轩”闭关二十五日,经过推算,她的出关日期是八月五日,而今日,距离八月五日还有九日。
他虽弃武从文,但毕竟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对于闭关修武的严重性还是多少有一点了解。
一旦闭关,那就说明武修者所修的武学到了非同小可的一关,若成功,则功德圆满,若失败,轻则重伤,重则亡命。
此时此刻,给嬛妹带去娘亲被人陷害的坏消息,真的不会影响到她之武修吗?
想到这里,周伶墨前行的脚步迟疑了.
夜色融着雨,雨融着夜色,点点敲打芭蕉,一恍神,衣袂便湿了一片。
周伶墨心思一定,毅然转身!
他不能连累嬛妹,贸然打扰嬛妹闭关,之后若有万一,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在嬛妹出关之前,此事只能由他自行解决!
.
与此同时,在“惋虹斋”内,灯光通明,仅是金羊兽中缭绕的兰香烟雾,为原本一目了然的真相,添上了一丝神秘与迷惑。
薛宝荆如是想。
不过,这样才有解谜的乐趣!
薛宝荆早就屏退了周芙媚,只留下剪罗与她商量事情。
她手捻佛珠,柳眉端弯,朱唇微启道:“此事蹊跷,秦旖柔身陷于许眉君中毒一案,竟也不见周嬛春自‘席露轩’中出来帮忙,此事发生至今,未见周嬛春的一丝身影……”
剪罗附和着点了点头道:“然也,更奇怪的是将军对周嬛春反常的反应亦无过多的追问。”
薛宝荆阖目微睁,眼露寒芒道:“看来,将军知晓周嬛春在进行什么事情,却只字未提。”
剪罗上前俯身说道:“不过,我倒是从‘毓梨轩’处听闻了一些关于周嬛春的消息……”
.
“周嬛春在闭关?”郭芷袭半躺在贵妃椅上,皓腕拥纱,柳眉微挑。
“经过我的暗中查探,我敢保证,此消息准确无误!”纪天罡微微颔首道。
“不仅如此,我还周嬛春闭关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芷袭柳眉微蹙,疑惑不解。
纪天罡随意地坐在郭芷袭旁边,轻柔而道:“关于此事,我比你有经验!”
“这叫做‘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在江湖派门的斗争中,将敌人陷于危难的消息广而散之,引出敌人的敌人与之相斗,而我方则能够韬光养晦,坐收渔翁之利。”
郭芷袭摇着羽扇,斜瞥纪天罡道:“哼!借刀杀人……我不屑为之。”
“我,更喜欢直接报仇的快意!”
随后,她的眼中金光更盛,杀意凛然。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纪天罡手敲木桌,秀眉微皱,似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根据我的经验,武修者一旦闭关,那方是其所修习的武学到了大破大立的时刻,闭关过程十分重要,严禁打扰……”
“否则,闭关之人将会走火入魔,更甚者,将有性命之危。”
“我们可通过将秦旖柔的消息告知周嬛春,来打断她的闭关,将她……逼至走火入魔!”
听罢此言,郭芷袭不由想起她可怜的锦儿,心下一痛。
她冷然说道:“你有具体施行的计划了吗?”
纪天罡亦正色敛容道:“此事,我的心中已有腹案!”
“好,既然你有经验,那此事便交给你处理!”
郭芷袭对纪天罡的信任依旧,纪天罡心中欢喜,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此事办妥。
同时,他亦有所疑惑.
“话说,关于许眉君之中毒一事,你为何要我将‘玄玄生死劫’的药丸放至婉霜的房间?”
郭芷袭轻摇羽扇,眼神犀利道:“当然,是因为只有如此,构陷秦旖柔一事才能成功!”
“据尔莹所言,在‘洛香阁’的众多侍女之中,就属婉霜最为胆小怕事……”
“倘若自己承担下毒之罪,结局肯定是死,她为了自保活命,一定会供认自己是受秦旖柔的指示行事,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果不其然!”
“原来如此!”感叹同时,纪天罡才发现自己从前小看了秦旖柔.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一切,她不简单!
随后,他又忍不住问道:“不过……你对付周嬛春,我可以理解,但,你又为何要对付秦旖柔?”
郭芷袭一挑柳眉,金色的瞳眸中充满了恨意!
“若不是秦旖柔向将军建议锦儿随军,他如今,该还活蹦乱跳的陪伴在……我的身边!”
“秦旖柔该死!”郭芷袭咬牙切齿道。
“锦儿死了!秦旖柔与周嬛春……她们都要一个一个下地狱与锦儿陪葬!”
纪天罡眼眸中划过一丝迟疑,随后,便消逝的无影无踪,他双手攥拳,面目阴狠,沉声说道:“好,那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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