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握起长枪,支撑着从地上爬起,运功调息后,便施展轻功,奔向端木商处邀功!
手提夏战书头颅的张婪,面对着端木商赞赏的目光,与李麓嫉妒的杀光,仿佛已听见自己周围,欢快奏起的胜利乐声!
但……事情远远没有.
张婪所想的那般简单.
尘雾散尽之后,在蒙蒙雨幕中,隐约可见,藏书阁倒塌之处,堆积着不计其数的巨形石块,宛如一道天然屏障,横在将军府前院与将军府后院之中,阻挡端木商等人的去路!
不能被拖延!
端木商沉声对尚沉浸在胜利之快的张婪说道:“张婪,你做的很好,如今情势危急,逆贼狡猾……”
“咱们先着眼于眼前困难,稍后再论功行赏!”
“端木大人言之有理!”
张婪并非沉不住气之人,连忙双手抱拳而回。
之后,他取了一块黑布,将夏战书人头包覆起来,系于他的坐骑上,便率领新一批进入将军府的援兵,上前处理阻挡在众人面前的石墙之事。
而让张婪没有想到的是,他方绕过议事厅,就见到议事厅后的人工河道水位上升,河水染红,前方府兵的火把之下,红得发黑的河水之中,鳞光闪动,波涛狂涌,瞬间爬出数十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鳄鱼!
不一会儿,食人鳄鱼已咬伤行在前头数多府兵!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端木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立即紧绷!
先是引导毒气相侵,后又放出鳄鱼伤人,虽早知将军府卧虎藏龙,但他还是小看了夏战书!
不过,将军府既设下这等隐秘机关,更证明其怀有异心!
将军府的余孽越是顽强抵抗,越是坐实了他们的死罪!
而他,更有将他们当场诛杀的理由!
如今,便先清除眼前阻碍!
端木商冷声命令道:“张婪,即刻开道!”
“是!”
前方张婪眼神一定,高声以应的同时,也挡在众人面前,挥枪直扫食人鳄鱼!帮助众府兵摆脱食人鳄鱼的纠缠!
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进兵!
.
二刻钟前。
在紫气护罩之中,夏战书以死换生,交托重任!
周嬛春心中既有不舍,亦下定决心!
她带着周伶墨等人急奔至藏书阁下,并取回来到议事厅之前,藏于藏书阁一旁杂草堆中的兵器!
随后,她打开藏书阁的大门,按照夏战书指示,前往藏书阁三楼,寻找藏书阁的自毁机关与将军府地牢的钥匙。
将军府本为白秦军事机密要地,其中的机关巧设极端保密,连皇族天家亦不得其秘。
即便是周嬛春,也是于今日,在夏战书的告知之下才略略了解。
周嬛春身后,念念依然在低声抽泣,秦倦衣面色惨白如纸,声音带上了方脱离险境,余悸未消的颤抖。
“嬛姐姐,咱们不是要保护郭芷袭吗?为何要来到藏书阁呢?”
周嬛春目光锐利,环视四周,并用内力感知周围情况,丝毫不敢放松,在确定周围并无敌人后,她压低了嗓子,小声地对秦倦衣说道:“方才夏大叔用内力传音于我,我才得知……”
“原来,在将军府修建之初,将军便担心以后将军府会被他国细作渗透入侵甚至沦为战场……”
“所以,秘密号召江湖上的能工巧匠,建造了一处保卫将军府的机关,以备不测之事!”
“如今,我们正处在将军府最神秘的机关之中!”
“啊——”
听罢此言,秦倦衣等人纷纷一愣,睁大了双眼望着周嬛春。
秦倦衣率先反应过来,语气之中仍带有一丝不敢置信,她小心翼翼地确认道:“那……那我们要……要启动机关吗?”
走在前面的周嬛春沉默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才详细解释道:“按下藏书阁三楼书房中央座椅暗格内的‘翻云扣’……”
“便会催动藏书阁之下的机关运作!”
念念吞了吞口水,抽抽搭搭地问道:“小姐,那……机关启动了之后……会怎样?”
周嬛春竖眉凛目,语调清冷道:“机关启动后,藏书阁就会在半盏茶的时间内爆炸,随后,便会有百米高墙拔地而起,隔断将军府前后院的联系,同时,高墙中心会释放出使人暂时丧失意识的雾气……”
“但雾气持续的时间较短,影响范围亦不大,夏大叔以身作饵,将敌人引至雾气范围,之后,他恐怕……无法脱身……”
“甚至……九死无生……”
周嬛春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不知不觉中,泪水已入喉.
秦倦衣眉目环愁,关切而问,“嬛姐姐,你没事吧?”
周伶墨与念念亦眉头深锁,满面哀恸地望着周嬛春。
怜人,亦自怜。
周嬛春从怀中取出夏战书交给她的最后一件物事——《九原得水秘籍》。
见到此物,又有一股无由酸涩自她心头涌上,直冲眼眶.
她抬手抹去泪水,雪白的衣袖早已沾满污泥,宛如在尘世中打滚的人,落得满身尘埃,无处得自在,但.
“我不会就这样消沉下去,就此消沉下去……才是将军府的敌人最愿意见到的结果!”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称心如意!”
只要她在这世上活着一日,她就一定要揪出诬陷将军的黑手,为将军昭雪!
“我不能让夏大叔的牺牲白费!”
夏大叔、父亲不管你们在哪里,也不管你们是否记得我.
我向你们保证,无论遇见多么山穷水尽的情况.
我也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嬛姐姐,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秦倦衣轻柔地点点头,捻着绣帕拭去了她眼角的眼泪。
念念抽抽噎噎地说道:“恩……呃……对!”
“恩……我们要……重新振作!”
周伶墨双手紧握成拳,沉默点头!
说着,周嬛春等人已来到藏书阁三楼的将军府书房中央,周嬛春手脚麻利地将书房中央的红色地毯掀起,并且,在原地轻敲地板,不一会儿,她已发现暗格所在!
周嬛春猛提内力,一掌袭向暗格处,暗格之中的机关“翻云扣”登时受掌启动,已开始悄然发生作用!
既知机关启动,周嬛春按下心中抽痛,连忙回头对周伶墨等人说道:“机关已启,藏书阁不久将坠,咱们快前往‘毓梨轩’!”
周伶墨等人皆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
薛宝荆拖着沾满污泥的玉绡披帛,伴着潇潇烈雨,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惋虹斋”。
在黑暗中呆的太久,就会慢慢忘记光明的样子.
而在光明中呆的太久,同样也会慢慢忘记身处黑暗的恐惧.
黑暗,到处都是黑暗.
冷雨,无处不见冷雨.
曾经的“惋虹斋”是唯一温暖又充满回忆的所在.
如今,它也与外面的风景一般.
黯淡、寒冷、虚无、寂寞、没有丝毫的生机与颜色.
将军……不是还要回来制裁她吗?
他又怎么能……先她一步……就这样离开她呢?
倘若,她的所作所为在天理报应中……是注定要下地狱的话.
那……她已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此地,又与地狱有着怎样的分别?
无端醒梦,宵风残月,辗转心伤,绝爱天涯.
生已无欢,死又何惧!
薛宝荆目光空洞地望着被自己住了十数年的重屋,心中却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陌生感.
这时,她忽然见到她的爱女,泪眼婆娑地自屋内向她奔来.
看来,芙儿已知晓了将军府发生的一切.
她唯一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
她的母亲,已无心再陪伴她.
薛宝荆眼神如电,坚决固执地向前急奔!
在这个伤心又彷徨的时刻,周芙媚亦想投入薛宝荆的怀抱,寻求安慰。
但,她发现自己错了!
母亲向她奔来,却不是奔向她。
她的身后的高墙下,沉睡着飘零的艳红,宛如坠入尘土中的人,落下的朵朵伤心.
生死阴阳的交错!
划下天人永隔的结局!
“娘亲!”
一道鲜红的血线自薛宝荆的额头边缓缓划下,薛宝荆倒在高墙下的艳红中,将与她最爱的灿烂,埋葬在一处。
周芙媚揽不着依靠的臂膀,仅仅拥抱到了冰冷的死亡。
不可置信……亦不敢置信!
她用今生最恐惧的颤抖,呼唤着薛宝荆:“娘亲你……你为何要寻短!”
“我……我们走……我们趁乱逃走!”
“我……我带你求医!”
“要带我……去哪里呢?”
剧烈撞击之下,薛宝荆神智恍惚,气若游丝地问道。
周芙媚心痛地望着她的娘亲,不肯轻放开她的双手,泪如泉涌。
“大司农府!”
“对,我们可以回大司农府,娘亲……呜……我们回家吧!”
“回家?”
薛宝荆眸光涣散,五感渐失,只剩下心……还传来阵阵地疼痛。
“不,不是……”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将军府就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
“从一座四方高墙里,走到另一座四方红墙中,挣扎着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都是我的选择……”
“对于自己的选择……我并不后悔……”
“不论生与死,这里……就是我最终的归宿……”
周芙媚望着她怀抱中的母亲,声泪俱下。
“娘亲……是下定决心丢下芙儿吗……呜……”
“为何……娘亲要离开我?”
“因为,将军他……他在……在等我!”
“芙儿也需要娘亲!”
伤心的泪水滴在薛宝荆的脸颊上,她心中一动,不由努力地睁开眼睛,想在离别之前,再见一见她的爱女。
她的芙儿蝠纹罗衫,湿髻雨容,眸凝泪水,红粉颊雾,娇,娇如雨后夏荷,艳,艳若朱槿携芳。
如花的年纪,如花的美貌,未及卸下粉妆,便已身入茫茫红尘,怎堪风雨!
薛宝荆放不下,人世的最后一点眷恋!
她紧紧握着爱女的手,心如刀绞地问道:“芙儿,想要与娘亲同行吗?”
周芙媚愣了愣,睫毛闪动,颤抖着身躯,颤抖地嘴唇。
“我……不!”
“我……不想要死!”
“也不要娘亲死!”
“呜……”
最后,周芙媚所有的不甘与疑问皆被哭声所淹没.
端详着正在胡乱抹眼泪的爱女,薛宝荆轻叹了一口气,“芙儿,也许,以后你会发现,就这样死在这里,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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