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看的。”
周嬛春以为他还在生气，赶紧让开路，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伶墨脱去自己的外袍走进了雾气缭绕的浴房。
他出来的时候，周嬛春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窗户没有关好，一阵风吹了进来，还夹杂着几点零星的雪花。
周伶墨披着浴袍去掩住了窗户。
这不知道是今年范阳城下得第几场雪了。
浴房的热气洗净了周伶墨白天陷在前尘旧事中的痛苦，他舒展了眉头，轻轻躺在了周嬛春的身边，直到夜深也没有睡着。
身边的女子脸孔白白净净，鼻头尖尖的，眼睛闭的紧紧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眼珠子轻轻转着。
周伶墨将他的女孩揽在怀里，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扫开，印下一个吻。
他想到她坚持躲过自己手中的静心石粉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少年了没有人敢这样冲撞他，也没有人像她这样跌跌撞撞的关心着自己。
可是眼见出宗大会就在眼前，这江湖上暗涌渐起，他……
周伶墨不知道在仇恨面前，自己还能不能护她周全，自己若没有资格喜欢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动心。
周嬛春因为白天又是练功又是跟着璎珞跑了很远，早就疲惫不堪，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凉凉湿湿的，接着，那个凉凉的东西就轻轻印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周嬛春不自觉的张开嘴巴…
忽然她意识到这是个吻，而且是来自周伶墨的吻。
周嬛春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周伶墨吻着。
“周伶墨是个女子，周伶墨也是个女子…….”
周嬛春在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
但是嘴唇上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的动情，完全没有把周伶墨推开的想法。
“我完蛋了，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周嬛春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但是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懊悔，自己喜欢上了周伶墨这个“女人”。
转念间，她进入了睡梦中……
“哎，你等等啊。”
周嬛春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急急的追着，一边嘴里喊着叫他不要走。
可是白发男子只是背对着她，一个劲向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边走去，无论她怎么呼唤他都不停下来。
“周伶墨！”
周嬛春一声大叫，那个男子的背影顿了顿，但是并没有回头，周嬛春急匆匆的跑上去揪住男子的衣摆。
“你怎么怎么喊都不听下啊……”她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没有办法停下。”
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好熟悉。
周嬛春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断崖台的时候那个温泉边上的男子的声音。
“我不能停下。”
白发男子转身，他的脸和周伶墨一模一样，他捧着周嬛春的脸印下一个凉凉的吻。
“我真的不能停下。”
他说完，就转身继续朝着海边走去，周嬛春在他身后使劲的跑着也追不上他。
“不要丢下我啊……”
在这个梦里，周嬛春觉得身体疲惫，全身有气无力，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久，她才从梦境的恍惚中，慢慢忽然睁开眼睛。
睁开了眼眸。她摸一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泪水。
“这是什么梦啊，真是奇怪。”
现在已经到了早晨，周嬛春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身旁，只见周伶墨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想来，这早晨也是出去了。
擦擦脸颊，周嬛春又想起自己那个奇怪的梦，走向浴房。
手上的绸缎越来越有力量，周嬛春在院子里面，把黑色的绸缎挥的哗哗作响，一旁的璎珞正在捣药。
“姑爷，昨夜大小姐真的没有在浴汤里面加静心石粉吗？”
璎珞忽然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他问我要，我不给，就是这样的。”周嬛春眼中有一点得意。“所以说，你们大小姐现在也开始听我的话了。”
一边说着，周嬛春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反而带着笑意，看着格外好看。
璎珞在一边不置可否，但是嘴角都是笑意，她之前不知道劝过周伶墨多少次了，但是周伶墨从来都不听。
“咦，对了，你们大小姐今天又去哪里了，自从来了这范阳城，白天就不见他的踪影。”
周嬛春想到周伶墨今日一定又是到天色将晚才回来，有点好奇。
“他也不教我功夫了，只让我每日自己在这里练着，璎珞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璎珞从来不过问大小姐的去向。”
璎珞仍旧低头捣药。
“好吧好吧”
周嬛春有点失落，但是手中的绸缎却挥的越来越有力。
周伶墨第二日又去了月知的茶轩。
“公子，这头发里面……”
刚刚进门，月知就拿着周伶墨昨日给他的荷包，轻声说道，眼中神色晦暗。
月知拿着荷包的手微微颤抖，周伶墨心中倏然出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头发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周伶墨挑了挑眉头。
“这头发是一根女人的头发。”月知沉声道。
“什么？女人？”
周伶墨想过关于这头发的各种可能性，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这头发是来自一个女人的。
“这是我在车衣国王离开王座之后，在王座上寻到的，这头发的颜色和长度都和那国王的头发一模一样，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周伶墨面色很冷，难以置信。
“车衣国国王多年之前篡位登基，之后稳坐王位这么多年，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是女子？”
“也许是公子拿错了这头发？”月知也感觉无法相信，周伶墨说这头发是那国王的，那么说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明这头发来自何人，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似乎和他们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这头发可还有什么猫腻？”周伶墨盯着荷包里面颜色发灰的头发，看向月知。“除了查验出这根头发来自女人之外，茶轩的探物师还在这根头发上发现了……发现了不少常年服用云踪草产生的痕迹，以及……以及公子手中的这头发呈现出灰色，是静心石的作用。”
“又是静心石？”周伶墨想起国师院子里面那块巨大的静心石。“我曾经潜入车衣国国师住的院子中，发现那院内有一块巨大的静心石，恐怕来自玄天宗。”眉头皱了一下，心中的疑惑更多。
“玄天宗的静心石？那块静心石不是在多年以前的那场动之中不知所踪了吗？”月知追问。
“恐怕不是被贼人掠走的，而是玄天宗自己拱手让出的。”周伶墨想到那国师的脸。“而且……那国师虽然平日总是带着一个皮面具，但是我看到了他摘下面具的样子，竟然是……”
周伶墨语气顿了顿，有点艰难的说道。
“竟然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公子？”月知完全不解了。“一个车衣国国师怎么会和公子的长相相似？”
不管怎么说，这完全不可能啊！
“这些年以来，我们疏于和车衣国的联络，很多消息都不全，我对这个车衣国国师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和玄天宗有关系，甚至……和我有关系。”
周伶墨艰难的说出自己的推断结果。
“和公子有关系，可是公子的兄长不是多年之前就……”月知没有说下去。
兄长……
周伶墨想起这个称呼，脑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孔。
这么多年，自己已经连兄长的模样已经想不起来了吗？他攥着自己的袖口。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继续监视城中的人员往来，一有异动就来告诉我。”周伶墨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去。
“公子，初十去墓园的车我已经备好。”
“嗯，知道了。”
周伶墨回到客栈的时候，不过将近中午，周嬛春以为他会像前几天一样晚上才回客栈，所以自己一个人在客栈大堂的角落里面吃着午饭，一边还看着摆在自己腿上的医书。
“吃饭的时候不要看书了。”
忽然之间，身边伸出一只白暂的手，把周嬛春摆在腿上的书抽走了。
“哎……我的书……”
周嬛春抬起头，就见周伶墨站在自己的身边，穿着一身男装。
“周伶墨真是生错了性别啊，这男装也太适合他了吧。”心中一动，周嬛春抬头看着眼前的周伶墨，眼睛里面几乎完全在放光！
“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我很清楚。”周伶墨看着眼前发呆的周嬛春，轻轻抛下一句。
“我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想啊。”周嬛春狡辩。
周伶墨不再多说，拿起手中的书看了一眼。
“璎珞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问那药房的老板借的。”周嬛春没有敢说自己打的是周伶墨的名号。
“今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拿药房吧。”周伶墨叹了一口气。
“你今天下午没有事情吗？”周嬛春想到之前他每天都不见踪影，忍不住问道。
“刚到这范阳城，总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现在已经处理完了，没什么事情了。”
“那太好啦！”
周嬛春想到那药房老板还有好几本藏书，说是只有大小姐亲自问他他才会给，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吃了饭之后到后院来，我看你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
“我已经吃完了！”
听到这话，周嬛春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
“吃完。”周伶墨瞥了一样她碗中还剩的大半碗饭，丢下一句。
“我很快啦！”周嬛春低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火速扒着饭。
客栈后院。璎珞守在后们，防止有闲杂人等进来，周伶墨和周嬛春站在院子的两端。
“你不拿武器吗？”周嬛春见周伶墨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不由得问道。
“我有武器。”周伶墨轻轻从自己耳后的头发里拿出几枚银针捏在手上。
“银针！”
自己被这个东西威胁过多少次了？周嬛春的脸色顿时好像是吃了苦瓜一般难堪，心中一阵叹息恍惚。
“你练的天机变是暗杀之术，暗杀之术和别的功夫在明面上直接硬刚是不占优势的，还不如和我这银针斗一斗。”周伶墨把银针举到嘴唇旁边轻轻一吹，那银针发出“叮”一声轻响。
“我来真的，你也来真的。”周嬛春的神经倏然紧绷了起来，手中的绸缎崩的紧紧的。
她已经提前在绸缎上面染了麻醉的毒药，只要接触到皮肤马上回扰乱对方肢体的神经。
“你的绸缎近不了我身的，不用害怕。”周伶墨看她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用这浸了毒的绸缎，抛下一句。
“那好。”周嬛春咬咬牙，就开始布阵。
比试刚刚开始，周嬛春还没有站到八重暗影术施术的第一个点上，周伶墨手中的一枚银针就“叮”一声扎在她面前，她只好换另一个位置。
“叮！”
又是一枚银针。
周伶墨难道能预知自己的走向吗？
周嬛春展开手中的绸缎，两只手像是挥舞水袖一样把周伶墨缠绕着黑色的绸缎中央，可是周嬛春发现，自己的绸缎完全无法贴近周伶墨，只能将他包围住。
趁周伶墨全力对付自己周围的绸缎的时候，周嬛春开始施术，终于成功布下了最基本的四个点。
忽然，周伶墨用力一挥手，周嬛春忽然就被一股力量猛推向后面，连着倒退了好几步伐。
转眼就看见周伶墨的银针“嗖嗖”几下将自己布下的几个阵全部拔掉了。
“叮！”
周嬛春还没有站稳，自己脖子旁边的墙上就被钉入了一根针。
“结束了。”周伶墨看着她，悠悠说了一句。他擦了擦银针，又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你的速度太慢了。”
看着自己脖子旁边的银针，周嬛春虽然心中很不想认输，但是周伶墨对她完全是压倒性的，自己在功力全开的他面前，走不过几招，这样下去，完全没有可比性。
周嬛春收回垂在地上的绸缎，鼓了鼓腮帮子：“我会好好练的。”
“嗯，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午要出门的时候我叫你。”周伶墨把银针收回自己的耳后，转身准备离开后院。
周伶墨一离开，满脑子都是如何提高自己的走位速度这件事的周嬛春，并没有看到周伶墨离开的时候面色惨白，甚至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大小姐？”站在门口的璎珞发现了周伶墨的异样。
周伶墨摆摆手，示意她出了后院再说话。
璎珞看他的样子，急忙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后院。
“大小姐，你怎么了？”一出后院，璎珞就扶住了周伶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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