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成见着万庆春气得双手发抖,脸上汗水大颗大颗地流,生怕把他给气出病来,那样就救了阿斗失了赵云了,大大的划不来。
反正这么个破房子,顶了天五六百块钱,若真是警察找上来,正好让他们把何权德找回来,大家你赔我,我赔你,他还算是赚回来了。
不过,旁边就有几笼竹子,再旁边就是林子,要是都点着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好吧,好吧,你要点,就先点猪圈那边,我带着他们几个人先去把竹子给砍一砍。别把山给点着了。”
“诶!”
万庆春把手中松毛子一把扔在了地上,蹲在垓样边边上哭了起来,一个三十七八的大男人,眼泪流的像小孩子一般。
“兄弟,我对不起你,你放心,那一千块钱,我会赔给你的。”
唐二山刚一见着他,那火就已经上来了。
你个万庆春,还好意思回来,我吴大哥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把这样的人介绍给他,还死保他,连我也被坑进去了。
我看你真像那混蛋张洪达前面说的,你就是头猪,根本不适合做生意。
这会听着他要说赔,急忙道:“不止一...。”
吴应成一见,知道这小子要叫他算账,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唐二山这回却不依了。
这钱不一定要他万庆春赔,因为他已经准备买身还债了,可这气不出来,心里憋屈的慌。
一把拉开吴应成的手,“老万,不止一千,刚才吴大哥还给了千二百零三块七毛钱呢,都是你那好表弟给卷走的席子的钱。”
“什么?”
一听这话,万庆春只觉得胸口里一股火,也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轰地一声冲到头顶,顿时感觉天昏地转,双眼一白,气晕了过去。
“快,去舀飘冷水来!”
吴应成瞪了唐二山一眼,唐二山没有说话,急忙进去舀水了。
不过,吴应成也没想到,这老万性子竟然急成这样。
虽然是两千多块钱,可经他这么一帮,即使是黄席比例重了,利润薄了,可万庆春的一条席子,平均也能赚三毛了。
两千多块钱,也就是七千多条,两车左右,按照他这几天的收购速度,也就七八天左右,犯得着气得这样子吗?
而且,这事又不是他惹出来的,吴应成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他,包括这钱,他也没想着让他赔。
“兄弟,你是不知道呀?”
万庆春被又掐人中,又泼冷水地弄醒后,抓着吴应春的手,像极了一个心灰意冷的父亲。
“我这表弟是我姑妈的独苗,早早的,我姑父因为我死了,我姑妈含辛茹苦把他带大,临死前托付给我。
我是有空就过来教他帮他,没空也过来看看他,他却,却竟然这个样子,你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
情之为何,义之为何?
在这一刻,吴应成想,他已经找到能完美诠释的人了。
“老万,你表弟负了你,可你还有我这兄弟呀,对了,你还有唐二山、还有他哥唐大山,还有那么多值得你信任的兄弟,你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呢?”
万庆春看着吴应成的脸半天,那感觉就是像是他前一世看着当年躺在棺材里的吴应春一样,过了半响,这才吐出了一句话。
“兄弟,要是你看得起我万庆春的话,咱们这就拜个把子,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异性亲兄弟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便求同年同月死那种,然后再把这苟日的房子给点了,给咱们俩作个见证!”
“啊,你还点呀!”
吴应成嘴巴大张,一时无语。
这房子终究还是点了,也是这时吴应成才知道,这房子原本就是万庆春给何权德修的,本想着这小子从大院子里出来之后,能凭着这一点结个媳妇、有出息的,却没曾想他竟然做出了这种坑人的事。
“兄弟,这钱你怎么说也得收着,就当是我给他最后的钱,也当是我给姑妈一个交代。”
万庆成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整个人感觉成熟了许多,不像是个三十八九的中年人,倒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为了这个表弟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但那都是已经是过去了,从今以后,他万庆春便再也没他何权德这个表弟,只有眼前这个与他年龄相仿,却仗义多了的亲兄弟。
吴应成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是万庆春在告慰他的姑妈,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万庆春为什么会是个混混。
他从小便无父无母,是姑妈姑父把他养大的,那个年代的养,能给口饭吃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时间谈什么教育?
后来,在伙食团那会,姑父为了给他和何权德弄点吃的,大半夜起来煮从队上摸来的一根猪尾巴,被人告发了,结果打了个半死不活,又受了风寒,得了痨病,没多久便死了。
他和姑妈,还有何权德相依为命,家境越来越差,在那场浩劫中,因为贫苦二字,却慢慢有了地位,便跟着几个人回到大湖镇混,才慢慢有了今天。
“老万,这钱我先拿着,等哪一天何权德回来了,我自己问他要这钱。”
万庆春转过头来,突然像变了个似的,用力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那感觉,就像是他在打吴应春,亲切而无奈。
“想什么呢,他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也是光着屁股回来。
走吧,哥带你去开辟新的根据地。”
...
新的根据地不比其它几个乡,都是高大的水竹和树,这里是一大片草原,竹子也是低矮的毛竹,数量也不多。
整个乡就沿着一条巨大的山沟走,正中间是一条小溪,水量根据雨量走,满山遍野的,都是青青的草,还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野花和灌木,迎着黄昏的阳光,展露着笑脸。
唐二山的表姐叫孙翠兰,这不由让吴应成想到张翠兰,他的母亲又叫赵翠兰,这个年代就是这样,一个名你取我取大家取,有时一个班上都有几个异姓同名的。
她还算漂亮,也有着张翠兰一样的大眼睛,但有点斜视,看你时好像是在看别人,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今年已经二十九了,却还没有结婚,只有同村一个老男人在追她,家里人没意见,可她不太同意。
唐二山也很不满意,还给吴应成抱怨过几次,说这男人老就算了,还懒得不行,进了院子便拉着进去说了,不一会出来,盯着万庆春一个劲地看。
孙翠兰的父亲叫孙大满,老实巴交的农民,人有点哮喘,这种病累不得,说了一会话,就进屋休息了。
母亲也是普通的农村妇女,也有点斜视,嘴巴哆嗦,可人不坏,进了院子又是忙这又是忙那的招待几个大男人。
等席子来了,母女俩还帮忙扛,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孙翠兰不时看一眼万庆春,然后一笑,万庆春则不时露出粗壮的手臂,也不知道二人在搞什么。
到了晚上,吴应成白天多喝了点水,起来上厕所,发现睡在自己旁边的万庆春不见了,另一边,唐二山瞪着眼睛,神神秘秘地道:“吴大哥,你想知道老万去哪了不?”
这个年代,农村别说电视,连电灯都没有,晚上也没有什么玩的,今天又收工的早,吴应成一时玩兴来了,点了点头。
唐二山爬了起来,在前面带路,吴应成跟在身后,二人像是做贼似的,出了大院子,沿着山坡往坡顶上爬。
月光洒在草丛和灌木上,不时泛起一道道白光,呈现出独特的山间草原风光,美丽极了。
将要走到坡顶时,唐二山弓起了身来,吴应成也弓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段,便见山顶大石头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胡子拉碴的,眼睛旁边有一个浅浅的刀疤印,但眼里却满是柔情,女子皮肤黑黑的,眼睛虽然有点斜,但目光却尽是开心和快乐。
二人都看着星空,也不说话,就那样坐在一起,手拉着手,好像世间最浪漫的事,莫过于此。
“这两个人对上眼了?”吴应成低声问道。
唐二山点了点头,一脸的得意,“还是我做的媒呢。”
“你表姐知道老万能挣钱?”
“我没给她说,只是让她先看,结果就看对上眼了。”
“那你表姐知道老万以前是混的不?”
“知道。”
“她没说什么吗?”
“没有。”
这个年代的爱情还真是简单呀。
吴应成看着二人,心里一阵唏嘘。
遥想几十年后,女的要嫁给一个男人,先不先就是车子、房子、票子。
老万是能挣点钱,可省俭的很,一件老汉衫穿得全都是洞,除了不错的身板,还真没有能什么吸引女人的地方。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活了这么几十年,小时候连院子里的女娃娃都不敢看,纯情得不行,做混混那会,性情大变,调.戏过最漂亮的良家妇女,也嫖过最丑的失足妇女。
后来从良了,却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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